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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1 / 2)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做事儿好好的,还能这样给裁员了,天底下再没有这样的理儿了。”

  理儿这一句话,又说到四太太的心坎上了,可不是要讲理,她们一家子是最讲理不过的了,可是这世道不是讲理的世道。

  她就不由得不吐一下肚子里面的苦水了,“先前做的好好儿的,他肚子里面有文墨,再加上一手的好字儿,文书什么的,部门里面都是他动笔的,很是倚重他呢。”

  “只是后来你也知道了,大清没了,咱们旗人家就好似成了丧家犬,再没有人给好脸色了,要讲民主,第一个就是先把旗人裁员,您说说,咱们得罪过谁啊?”

  “一直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从不肯得罪人,有人找来帮忙,能帮的从来没推脱过的,可是他们竟然就不讲理了。”

  她不由得眼眶湿润,眼角微红,觉得这有权有势的女婿实在是接地气。

  冯二爷面上凝神听着,心里面跑马一样的,这样的丈母娘,他心里面有点数了,在他看来,裁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一直是站在利益者的角度来考虑的。

  政权更迭,谁还用前朝的臣子呢,不由得出主意,“我这边有认识的朋友,他是财务部的领导,虽然说是多年没见了,但是去走动起来,应当是能给四爷谋个差事的。”

  四太太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世道,哪里有好日子呢,今儿有饭吃,明儿就不知道飘零到哪里去了,不如去当个科员,觉得女婿的提议是再好不过的了。

  冯二爷立时就走了,自己坐在黄包车上,心里面盘算着这个事情,不由得心里面发笑,运作一个科员,哪里需要什么关系呢,钱到位了就可以。

  他在这边做生意,也是有名气的,虽说本地商户不是很清楚底细,可是看着他资金雄厚,也是存着三分敬畏。

  去请财政部部长吃了一顿饭,打听着他喜欢搜集玉石,便去寻了玉带钩来,断代到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事情就做好了,当晚带着酒意回去,四太太还亮着灯等着呢,冯二爷走了她又开始后悔,靠着女婿吃饭,以后要禧姐儿如何自处呢,如何抬得起来头。

  可是家里实在是没法子了,马上夏天就来了,夏天的衣裳要做,家里的凉棚子要搭起来,孩子们的学费眼看着就交不起了。

  三姐儿眼看着高中要毕业了,上大学也要许多钱,这钱没着落,这孩子成绩这么好,是一定要去的。

  天人交战,自己坐立难安,这事儿瞒着老爷子呢。

  好容易等着人回来了,她自己从窗户里面瞧着了,一进门刚要喊,就看着到自己这边来,是了,女婿是个知礼的人。

  冯二爷心里颇深,怀里面的文书带着墨香,他对着四太太行礼,“明儿再去,事儿应该能办下来,做不过是多跑几趟,应该的。”

  四太太听了,只道是,“受累了,快去歇着吧。”

  一早儿就起来安排了早饭,刘妈去街上买了油条还要马蹄儿烧饼,再有豆汁羊肉饼子,还有河间府的驴肉火烧,极为丰盛。

  那祯禧长个子的时候,学业又繁重,早上起来本不吃肉的,到底是没忍住拿了驴肉火烧,她爱吃驴肉,只家里平日里不买罢了,她也不要。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再鲜美不过了,吃着香的很,冯二爷衣食住行不讲究,早上起来馒头对着咸菜都能吃的人,瞧着她吃的好。

  自己拿开了饼子,专门捡了里面大片的驴肉出来,“禧姐儿——”

  那祯禧一扭头,他递到嘴边去,下意识的就吃了,赶忙说,“表哥吃,我有。”

  冯二爷也不说话,“你读书最辛苦。”

  最后全拿出来给她吃了,然后团吧团吧饼皮子,自己三两口吃了,再喝一碗粥,便出门去了。

  路上又买了许多吃的,四太太大概是不知道,他能吃的很,要是能吃饱了,那家里人就没得吃了,越发想着带着禧姐儿走,不然饭都要吃不饱的。

  一直这么反复三天,他才披着月色,拿着文书来给四太太,“明儿就去。”

  四太太对着这个女婿是再满意不过的了,“劳累您了,辛苦奔波。”

  “一家人,再不能说两家子的话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有事儿,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语气之真诚,大概对着冯老太太都没有这样的时候,四太太只想到了一句话,女婿是半子,她的女婿可能是全子。

  再等着第二日的时候,他便去四太太那里请辞,请辞的时候又带着一些忧国忧民,“这几日我奔走,发现城里面是越来越乱了,洋人作孽,咱们自己人也跟着捧臭脚。”

  “各个党派的都有,环境复杂的很。甚至街上还有学生请愿做演讲的,想来您也知道,当初我们那里,学生为着请愿出了事儿。”

  “这里啊,实在是乱的很,日本人在东北,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那可真的是畜生了,乱的很。”

  左一句乱的很,右一句乱的很,只听得四太太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心里面扑腾扑腾的,三姐儿,可不就是她的命根子。

  “世道就这样,咱们当老百姓的,只能是熬着了,什么时候天下太平了,什么时候有心思过好日子,你经常在外行走,也要多多保重才是。”

  “上海安全的很,都是租界,我们在法租界里面,是不大打仗的——”

  说自己家里安全得很,顺带着说说南边安全的很,四太太就心里面嘀咕了,人家家里如此的安生,这北平,似乎也不是那么好了。

  冯二爷步步为寇,四太太几辈子猜不透这个女婿的心思,最后愣是点头给带走的。

  也不知道怎么点头的,只觉得女婿说的都对,都是为了三姐儿好,也是为了那家好。

  去了上海,跟女婿亲近,跟家里婆婆亲近,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且那里安全的很,再没有动乱的,且三姐儿能上学,那里的学校女婿都安排好了,只管着保送上大学的,不用像是如今这样子,辛辛苦苦的考大学,什么英文、外国历史之类的,四太太只觉得是天书。

  “那您看,时间上——”

  四太太满口应答了,“你尽管放心,四爷那里我去说,明儿一早我就去见老爷子,为着三姐儿好的事情,老爷子明白得很。”

  四太太拍着胸脯保证的,想了一晚上,想着怎么对着老爷子开口,让老爷子答应。

  女人一旦动起来心眼,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儿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老爷子就再没有说过不能。

  这事儿干的漂亮,刘小锅学了不少,二爷动起来心眼,基本上是目的必达的。

  又漫无边际的数了数,这要是带着禧姐儿回去,那多少上海滩的小姐都得气的被子里面哭,人家正儿八经的来了,明面儿上的,虽然人小,但是在牌位上,都得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