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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亮,封翔卷起包袱上路,目标往北。

  慕容行天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追得很辛苦。封翔似乎很赶,挑的都是山间小路近道,而非宽敞平坦却遥远的官道。

  直到夜幕,第二拨杀手追上他们。

  招式简单没有任何花哨,却阴狠的一招毙命。封翔懒得打理一地的尸体,继续向前走到天黑,才在一条小河边定下步子,升火,清洗手脸,捉鱼当晚餐。

  白天他们只以干粮充饥,而且是边走边吃,到现在,已经消化光光,徒留一肚子饥饿。

  用河水清洗干净自己,慕容行天顺便将长发盘成男人的发髻,这才回到火堆边看着封翔的一举一动,“大哥,为什么要去哪里?”问清楚先,否则一路跟到海边都不回头,那就叫自杀找死了。

  封翔扫了眼她,些微惊讶,没想到,她当真有着张绝世佳容。没让自己泄露出对她容貌的惊艳,他翻动着串在树枝上的鱼,“上京城,寻找做买卖的好机会。”对于出人头地,除了有权有势,就必须得有钱,他没有时间等待三年一次的大考,只能选择从商。没有半分经验不是问题,他可以学。

  慕容行天垂下眼,让刘海遮住光洁的额头,未干透的水的清凉让她想咳嗽,“大哥的成本是多少?”

  他眼未抬,手往身边一挑,他一直背在身上的包袱砸到她身边,“这个。”

  她用手去提,十分沉,按重量,应该是黄金。“除此之外,京城有大哥的店铺或是接应的朋友么?”不够,完全不够。

  他专心烤鱼,“没有,这袋黄金是我唯一的资产。”也是他拼了七年的血汗挣来的,足够寻常百姓生活大半辈子,可他要的不是平庸一生。

  双手环抱住膝,她隔着火堆,坐在他对面,柳眉微皱,“大哥这样不能上京。”就凭一袋黄金,想在全国商贸中心站稳脚跟,完全不可能。不被京城那些老油条剥皮吞骨才怪。

  他抬眼,面无表情,“你说如何?”他不信,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远见。

  颤出个美丽的笑,她白皙的皮肤其实显得过于苍白,“一本万利的事,没那么简单。”接收到他怀疑的目光,她只是淡笑,从容不迫,“商家牟取暴利吃的是两地的差价。就眼前,凭借大哥的工夫,建设银楼、放高利贷是最合适的。同时分两路,到西域去收集些珍奇异宝回俩,再到京城高价出售,一定本钱翻倍。”

  略微盘算一下,她仰高头,没有在他愈来愈锐利的眼神下退缩,“我家好歹为我备有些嫁妆,虽然拿不出全部,但至少可以把放置在银楼中的银子提出来给大哥做本金。”感谢她从前因为好玩而私设的秘密帐户。

  封翔剑眉紧拧,英俊五官笼罩着寒冰,“你是什么人?”她居然懂得这么多,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浅浅叹息从樱唇溢出,“我是慕容行天。”没有任何人知晓的一个女人而已,却是当今苏州首富慕容家唯一正血脉传人。只因她是女流之辈,又家财万贯,纵使身怀惊人的理财经商天赋,仍被家中偏血统亲戚视为眼中钉,暗地买杀手来夺命取财。

  看着她淡淡显了悲伤,他没有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私事。能派上用场的机会,他绝不会放手,这女人大有用处,偏偏被他给救了,是他大仇必报的前兆。“吃吧。”将烤好的鱼递给她一份。

  她感激的松了口气,其实她快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喘不过气来了。打量一下手中焦黑的东西,先闻一闻,再学着一口咬下,顺利哽到鱼刺。

  察觉不对劲,他抬眼,看到的是她皱成一团的脸蛋和掐住脖子的举动。放下鱼,迅速到她身后,他用内力帮她逼出鱼刺,“你不会吃鱼?”回到原位,他有些不可置信,这样下去……恐怕她死在她自己手中的机率会大很多。

  粉脸立即红透,低垂下脑袋,她扶着仍有些痛的喉,没作声。

  “在哪里开始起步最好?”他又救了她一次,这是她注定得帮他的命。

  她抬起眼眉,反射性接住他抛过来的水袋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等待答案。她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在他心中稍微有了点地位。“子午城,俗称赌城,离京城只有八天车程,其周遍又有数座赌场,是京城子弟最爱光临的地方,只要能在子午城建了银楼,那就成功了一半。”

  高利贷是黑心钱,那又怎么样,商人面对最初的钱不会在意是否正当,要行善,有了资本再议。

  他阴冷的盯着她,听着她讲的每一句话,“那就去子午城,任何商业方面的事,你要一条不漏的教会我。”只要能赚大钱报仇,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事都会去做。

  她点头,她的命是他的,无可置否。

  子午城,最靠近京城的中型商业城市,其实背地里的名字叫赌城,只因为它的最初繁荣根本就是城市周边数十座豪华赌坊,吸引着全国各地无数纨绔子弟前来撒钱,慢慢的其他行业也逐渐兴旺起来,成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商业城市。

  两人一入城便在慕容行天的打理下,换了最华丽的服饰,住进最豪华的客栈,并且打给下人的赏银丰厚得令客栈上下开始议论两人的身份。

  明了封翔的不赞成,慕容行天只是浅浅一笑,坐在他对面,倒了两杯热茶,分置桌面,“我会在这里先购置一处豪宅,作为总部,大哥以为如何?”

  他的反映是打量一番四周的奢华,“我固然明白场面的重要,可你有把握能撑得起多久?”他不明白她的背景,纵使稍微了解她有颗好头脑,没有更多经济上支持,她也无法发挥。

  “我能支持到大哥到西域来回一趟,也就是三个月。”抿一口热茶,她握着杯身温暖在夏天内仍冰凉的手心,“大哥若是放心行天,那么请到西域一趟,待归来之日,大哥必然看到行天成功。”他们两个人只能一个人走一个方向,这要求绝对的信任,他信任她么?

  封翔凝视着面前白色的茶杯,“教我如何识别古玩玉器,三天后,我前往西域。”他只能选择相信她,哪怕她真跑了,他一趟归来,也稳赚不赔。

  她美丽的眼眸满是喜悦,“那我恭迎大哥满载而归。”他相信她了!

  封翔的聪慧和惊人刻苦的学习能力在三天内展示,让慕容行天心底佩服无比,几乎没人可以在三天内识别真伪赝品,但他办到了。

  三日后准时起程的封翔留下慕容行天一人面对毫无支点的子午城商场。

  说老实话,她其实非常愿意一个人行动。虽然她是女人,可她所拥有的是比男人更果断伶俐的手腕。没人在旁边质疑,她更能展开手脚,搏杀商场。

  短短三个月,她和他都有了不同。

  封翔丰收归来的同时,慕容行天已成功在子午城打响了“恒翔”银楼的名声,并硬是在子午城内大小三十多家新老银楼中稳固了立足之地。

  再三个月,天已入冬。看完晨起的第一本帐簿,封翔直起高硕的身子,绕过屏风,来到花厅。

  “大少爷。”恭敬在门口的莫磊忙跨进屋,张罗着早餐。

  封翔面无表情的落座圆桌前,喝着稀饭。

  莫磊是他从西域归来路途中偶尔顺手救起的人,在经历了慕容行天的事件后,他便学到了,原来恩情在大多时候比金钱更容易收买人心。

  取了桌上的白玉杯,喝一口茶,润了嘴,封翔淡淡开口:“行天身体如何?”

  在慕容行天的安排下,他们重新购置了更奢华的宅院,更显大富人家手笔。封翔自己所住的松柏院成为处理事情,商谈要事,招待客人的第一豪华院落,慕容行天自己则住在宅子最深处的青梅小苑里,两人除非商量大事,基本不见面。

  直至前一天,他想起什么去找她,在她院门口差点被里面的热气熏死,加上得知她又犯了寒,才知道原来她身体并不好。

  “二少爷已经好很多了。”明白主子只是随便问问,莫磊没多说什么,他的命是封翔救的,他只效忠他就够了。

  “恩。”今天要和京城来的古玩商见面,他只关心她能不能到场。谈成这笔生意对他很重要,一旦合作成功,意味着以后从西域带回来的珍宝可以不受普通市场冲击,直接交予他们代理而得到稳定的好价钱。

  “镖局的事怎么样了?”他还新建了个镖局,用于专护送他的商队来往于西域和子午城及京城之间的来往,同时还可以培养武功高强的护卫来保证银楼的生意正常。

  由于银楼与社交方面的事宜全部由慕容行天处理,他能专心的在自己所熟悉的领域发展。

  “这一趟的镖师们已经准备好和后天出发的商队随行,由莫淼负责,不会辜负大少爷的期待。”莫淼是莫磊的妹妹,一同为封翔所救,誓死效忠于封翔。

  瞥一眼低垂着头,恭敬无比的莫磊,封翔想起慕容行天叫他收买人心的话,剑眉一拧冷声道:“叫她小心点。”起身转头便走。

  莫磊受宠若惊,呆楞在原地。

  身着深蓝色绸缎外袍的封翔身材高大魁梧,面容虽然阴沉却五官深邃英俊,尽管脾性阴郁严厉,但外貌的出色加上偶尔的笼络人心,让“恒翔“上下对他又怕又敬,加上多半人的性命都为他所救,基本上所有人都忠心无比。

  拐到青梅小苑门口,皱眉于迎面而来的热浪,没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吩咐一边的侍女,“请二少爷。”慕容行天那女人倒真说到做到,不再以女装示人,公开私底皆为男人身份。

  “是。”侍女恭敬行礼,退入苑内去。

  等了好一会儿,院子深处才慢慢走出个雪白的瘦弱身影来。

  “大哥。”慕容行天慢吞吞走到他面前,仰头对是高她一头的封翔,弯出朵美丽的笑,整个人包裹在一袭白裘中,娇美又瘦小。

  她似乎瘦了很多。莫磊不是说她好了么?封翔为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厌恶的皱了英挺的浓眉,他做什么要在乎金钱以外的东西。

  “今天京城的古玩商要来。”调子是一贯的冰冷。

  慕容行天的黑色眼眸笑得有点弯,像迷人的上弦月。她站在温暖的院门靠内,其实一点儿也不指望封翔是来探病的。“小弟自然会去。”虽然她不喜欢外边的冷空气,仍是柔声道:“昨个儿,我看了大哥带回的货,有个想法。与京城的古玩商合作,在京城开设我们自己的店面,而非销售给他们。”该是将触角扩大的时候了。

  赚钱的事,他没意见。“你认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后退一步,让全身接受寒流及远离慕容行天靠近带来的幽香,这才稍微舒缓了些。“前些日子,有人找我商量卖矿山的事,什么时候,你与我一道去看看,有没有买下的必要。”她几乎什么都懂,而他拼了命的学仍无法及她十分之一。总有着他无法做到的地方,她在展露着锋芒,这让他非常非常的对于身为男人的自己不甘心。

  “好,大哥。”她浅笑应允,同样后退一步,让身子更暖和。

  盯着她雪白如衣料的面颊,实在不觉得有收买人心的必要,随意点了个头,他粗率离去。

  目送他远去,精美朱唇抿出个绝美的笑来。

  自他们认识下来,除去封翔在外奔走的时间,他与她相处不足一个月。而且,这之间,除了谈生意经外,他们之间只有提及书本的学识问题,没有其他别的任何言语交谈。可就这短短时间中,他让她一再吃惊,从大字不识到可以批阅简单帐册,他从西域一个来回做到了。从双眼只有钱,到可以注意到收买人心,为将来埋下根基,他也做到了。他甚至学习到如何隐藏一身的杀气恨意,学习到经商中必不可少的大部分圆滑手腕,学习到摆出成功商人的架势。时间愈长,他学会的东西愈多,愈叫她无法自己的吃惊。

  人的潜能果然无限呵。

  转回院中,她看到未开花的满院梅树,笑着摇摇头,调开了思绪。

  委屈了这些梅,自幼身体畏寒,一点儿冷都受不住,更何况这北方的严寒。她只得命人满院燃烧着火盆,彻夜不灭,保证了她足够活下去的温度,也杜绝了这些梅任何绽放的可能性。

  算命的说,她命中有大劫,若无贵人,她活不下去。

  所以她才想抛弃以往的一切,甚至不想回去揭穿那些亲戚的面孔,只是来到封翔身边,帮助他,辅佐他。

  其实她过得很快乐。

  没了家族的约束,加上封翔半信半疑的放手任她去做,她反而能更好的发挥自己所学的一切。

  优雅的拂开额前的乌发,她笑得开心极了。

  回屋不久,便有侍女来请,京城的古玩商已到松柏院。

  这才支起娇弱的身,裹了厚暖的雪貂裘,让随身的侍女将她打理得妥妥帖帖,才迈开步子出门去。

  踏出院门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寒冷让慕容行天其实是有回身的冲动的。

  随侍的侍女多少知道主子的脾性,将包了缎子的暖石递过,另有两名侍女提着小巧的暖炉候在两侧。

  浅浅一笑,任侍女搀扶着,踏出步子,不再犹豫。

  一出了青梅苑,她便不能再任性妄为,封翔需要的是绝对的可利用,一旦她失去价值,她相信,即使封翔被雷劈过才稍微显现的比一根头发丝还要细小的良心发现,不卖她到青楼,也绝不会留下她来吃白饭。

  仰起娇美的小脸,看向清冷而明净的冬日,叹息笑了,多现实的世界。

  拐过长长的廊道,穿越宽大的花园,经过精心设计的亭台楼阁与别致的园林,来到松柏院的议事楼。

  厅内已经有了人,见到她的到来,皆投以注目。

  慕容行天略微偏头,弯出绝美的微笑,不意外接收到几道惊艳和痴迷的目光。其实,她十分清楚自己的皮相优势所在。只是……这招对封翔好象总是不太有用。黑色美眸抬高,正看到他在主位上对她皱眉。

  “小弟来迟了,请大哥及诸位见谅。”他不爱看就算了。笑盈盈移美目向客人。

  是个极年轻而且俊朗好看的年轻男人。

  京城最大古玩珍宝商竟然是个年轻人?她非常小心的掩饰掉诧异,抱拳行礼,“在下慕容行天。”

  那男人的眼中有着纯然的欣赏没有任何亵渎。“在下恭成麒。尚不知,原来恒翔的二当家原来如此国色天香,比女人还好看。”

  她掩唇轻笑,“恭公子过奖了,大概一点儿也不介意随时因口舌之快而挨上一巴掌做为回报吧。”这么轻率,让人怀疑他这个商人是怎么当的。

  恭成麒一怔,爽朗大笑起来,“有趣,真是有趣,看来这趟子午城之行,一点儿也不无聊呀。”直爽的双眸亮晶晶的盯住她,满是兴趣。

  慕容行天来到封翔的左下侧的位置坐了,褐色美眸中满含笑意,“恭公子开心了,是不是就代表着我们之间的合作成功率就高了?”

  恭成麒为她不加掩饰的话语惹得哈哈笑了起来。

  一直不吭声的封翔没多说废话,待恭成麒收了笑,直接进入主题。

  莫磊命人小心将古玩珍品分别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