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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2)(1 / 2)





  大半夜的,有什么好瞧。戚景思故作嫌弃道:他眼神本来也不好,别什么都没瞧见再平白摔一跤。

  自己养大的孩子,林煜自是了解,他听得出戚景思话里的别扭,只是无奈地笑笑,打趣道:你这也算是疼人儿了。

  之前去找李长借车套马耽误了功夫,戚景思怕林煜的身子受不了颠簸,一路上驾着车也走得极慢,眼下这日头也快中天了,临仙楼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当年他只有八九岁大,被挡在人群外瞧不清的东西,现在他还是站在人群外,却一抬头就什么都能瞧见。

  亭台楼阁之处,但凡是有景,就少不了人文墨客路过时吟诗作赋,门口的墙边留下不少读书人的风流文采,最抢眼的就要数金漆刻字雕成的木牌,挂在大门门扉的两侧。

  上联: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下联: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停。

  这字迹

  小叔叔戚景思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盯着林煜,这是

  字是我的字,可这话,只是我从别处搬来的。林煜头也不抬,掀了袍摆抬脚从微观的人群后跨过了门槛。

  门口那副对联是他当年初到沛县,初登临仙楼时写下的;当年只是随手写在纸上就离开了,没有落下落款,没有指明出处,也不知是被哪个有心人拾了去,竟做成了木质的对联,悬于正门。

  *****

  临仙楼的顶层有一雅致的茶楼,戚景思几乎是半扶半抗着将人带了上去,但也因为足够高,上面的人不多,反倒清幽雅致。

  林煜选了个没人的檐下,凭栏远眺,整个沛水盛景与远处岚山一山的红枫交相辉映,这些都是让他当初愿意留下的原因。

  独自莫登楼,凭栏惹相思。木栏的里侧,油纸蒙面的木门另一边,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这话,当年还是你同我说的。

  常浩轸敛了袍摆跨过门槛,正身一揖,光霁,许多年不见了。

  彧之,好久不见。林煜回眸欠身,整个人依旧平静如水,眼神看向不远处发呆默立的戚景思,谁说我是一个人了。

  哈常浩轸朗声一笑,我在楼下都瞧见了,好一个且停停,不愧是名满晟京的八斗才子,一笔丹青,颜色不输这沛水盛景。

  那是我当年刚来时写下的了。林煜礼貌地笑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八斗才子,不过州亦难添,诗亦难改,然闲云孤鹤,何天而不可飞。

  好歹同门一场常浩轸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小酒坛放在廊下的小案上,光霁,怎么我还没开口,你就对我下逐客令了。

  彧之,你的书信我虽不常回,但却都认真读过,既然答应你于此一叙,便会听你说完的。林煜看着案上那只熟悉的酒坛,了然地笑笑,你也不必千里迢迢,带这坛酒来哄我。

  东城门边儿的葡萄佳酿,当年你最是喜欢了,有快二十年没有闻着这个味儿了罢?常浩轸说着掀开坛口,席间顷刻酒香四溢。

  这里不可能再有讲究的夜光杯了,他拿起手边的细瓷酒盏,为两人各自满上一杯,尝尝?

  当年林煜初拜朱夫子门下,只十五岁大,后来的常浩轸算是他的师弟,却还要年长两岁。

  认识戚同甫之前,他这辈子做过最疯狂出格的事情,便是跟常浩轸二人偷偷去东城门边的一个老太的摊档上,买一坛葡萄酒偷饮。

  文人墨客自是不禁酒的,只是林父瞧不起这市井里的便宜东西,总觉得掉价,但偏偏他和常浩轸都好这一口。

  当年他们买了酒,谁也不敢带回家,甚至还偷偷带去过朱夫子那里,哪知酒香馥郁,根本藏不住,被朱夫子逮了个正着。

  以为东窗事发,当年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抢着认罪,谁知朱夫子却当场朗声一笑

  那一晚师徒三人吟诗作对,把酒言欢,聊尽古今多少风流。

  然而眼下的林煜捧着当年求而不得的佳酿,只是浅尝辄止,青春作赋,皓首穷经。这酒

  他摇头轻晃手中酒盏,已经不是当年的味儿了。

  果然是瞒不过你。常浩轸颔首苦笑,当年练摊儿贩酒的老妪,已经过身了。

  他找了好多人打听,才终于寻到当年老妪的儿子,也已是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老人。

  老人不再以贩酒为生,只照着当年母亲的手艺,应季的时候酿上几坛,过过自己的嘴瘾。

  我可是掏出银票跟人家求了好久,才求来这么一坛。常浩轸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每一滴酒都变不回最初的葡萄,那是我与你都回不去的青春年少。林煜轻轻推开面前的酒盏,所以,彧之

  你寻我若是只为叙旧,大可到此为止罢。

  少年安得长少年,海波尚变为桑田。

  光霁,我近二十年来都没想过再来打扰你要的生活。常浩轸紧张道:你知道我此来不是为了这个。

  晟京的平静只在表面,暗潮汹涌随时都会酿成大变

  光霁。他诚恳道:十九年前你辞官下堂,我以为你野鹤闲云,不慕权贵,只想跟戚同甫去做一对人间散仙;我没有料到戚同甫会那么快返回晟京,后来还做了温晁礼的女婿;我更料不到,这些年来

  他喉间慢慢带了些细微的哽咽,你竟会过成这样。

  我过得很好。林煜不疾不徐地打断道:今身羁尘鞅,归期未卜,即使得归,亦不过芒鞋竹杖,与闲云野鹤徜徉于烟霞水石间,何至买山结庐,为深公所笑耶。

  你这近二十年来官居二品,炙手可热

  他颔首浅笑,过得就真的比我好吗?

  可是光霁!常浩轸终于已经无法保持来前的沉稳,他颤声道:巍巍王城,曲曲廊院,你抛下一切去寻他;他却弃你而去,一头栽进你原本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里

  值得吗,林煜?

  凡事若都要论个值不值得,那便是不值。只有林煜的声音依旧水波不兴,值得的事儿,向来只有四个字

  心甘情愿。

  你当初走得心甘情愿,我是懂的,所以不曾拦你。常浩轸痛心疾首道:可已经快二十年过去了!戚同甫负心薄幸,罪恶昭彰,你就真的没有悔吗?

  光霁,虽然二十年青春蹉跎,不能再返,但总有些事,在未酿成大错之前,你还有机会重来。

  我无悔。林煜平静地言罢,默默起身,彧之,你真的觉得我当年离开离开林家,今日又不肯出手,仅仅是因为一个戚同甫吗?

  我林煜自问至情至性,却也不至于浅薄至此。

  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他说着背过身去,温晁礼祖上出过数位翰林院大学士,你常家祖上曾受温氏先祖知遇之恩,你们两家世代交好;从你过继给你父亲那一刻起,你就没得选,你常氏满门,都为太子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