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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故人归(2 / 2)

天磊眉宇间露出不易察觉的羞涩,回答道:“你知道的,我跟吴桐都属于很低调的人,凡事不想争第一,不想成为咱这群伙伴里第一对结婚的。”

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提到吴桐的名字时,他像说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名字。这个细微的细节被辰心扑捉到了,嗯,吴桐终于可以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而她真的是天磊想相守一辈子的人吗?辰心试探性的说:“反正你们俩的关系除了那张纸,跟结婚的小夫妻也没啥区别。”但是天磊并没有接话,只是专注的开车。

很快,车进入了老城区,进入了弯弯的小巷,在一个汽车再也无法行驶的地方,天磊将车停下来,熄火。

辰心下车后,环顾了一下承载童年记忆的深夜巷子,路灯下的巷子很清静,偶儿有那两三个行人走来,四周皆是静悄悄的,只有踢沓的脚步声,入了那灰暗灯光拉长了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的,消失在小巷中。

这三年来独自远行的路途中最经常走进她梦里的小巷此刻就在眼前,姥姥姥爷留下的老房子就在小巷尽头的那一间,离停车的地方30米,独门独院。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她不是牵着姥姥饱经沧桑的手就是坐在姥爷那28寸老式自行车后座上走出小巷,粘着姥姥姥爷买吃的玩的。再后来,她在小巷尽头的老宅送走了姥姥姥爷,从那时候起她觉得在世界上已然没有亲人。小巷里的居民多半喜欢栽花弄草,一到春天,好几户人家门头上的叶子花就开得特别鲜艳,很“惹眼”。可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虽是初夏但是暴雨来临之前的狂风也吹出了丝丝凉意,辰心下车后不由自主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天磊从后座拿好辰心唯一的行李后又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取出一大包的东西,锁上车门后对辰心说:“我也料到你未必肯到吴桐家住,我们俩就给你简单的买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什么牙膏牙刷床单都买好了,你先凑合用吧,再有啥缺的你不想出门就通知哥们一声,都给你带过来。”

天磊总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出现,就能把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因为他总是把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辰心曾经调侃他说,如果他是女人的话,必然会引起几个男人的斗争。

站在暴雨来临之前的小巷尽头,辰心从包里翻出钥匙,摸着门口那已经锈迹斑斑的大锁,看着漆皮脱落的大门,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根,开好锁后看着天磊笑道:“有你在,我还能缺东西吗!好了,就送到这吧,我就不请你进屋坐了,你也别耽误工夫了,不是说一会有暴雨吗,赶紧回去吧。”

天磊摸着那块年代久远的锁头说:“既然你都下逐客令了,我岂有不走之理,不过明天一早我会过来给你换把锁头,一个女孩子住还是得注意防火防盗防色狼。”

辰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你果然是一点没变,不过都有正牌女友的人了,还对其他女孩那么上心,吴桐难道不吃醋?”

他将手上的大包小包统统塞在她手里说:“有的人命好虽然是丢三落四的性格,但是周围却存在一个救世主,赶紧进屋收拾一下好好睡个好觉。我先走了!”

辰心接过天磊塞过来的东西才知道这家伙准备的东西还挺有重量,撅着嘴说:“还救世主呢,那么重的东西也不提前说一声就扔过来,还好我这几年啥也没干,就爬山涉水锻炼身体了。”

说罢她抱着东西进入院子,头也不回的说:“帮我把门关上,我把东西放好出来反锁,你也别在这里站着了,一会出来还看到你的话,可别怪我跟小时候一样拿起长棍追着你跑。”

故人重逢波澜不惊,天磊看着辰心的背影会心一笑,帮她把门关上。转身才发现风刮的更猛烈了,也许暴雨之后会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虽然离开了几年,但是院子里未曾改变的一草一木无时不刻都在提醒辰心,自己确确实实已经踏上了故土。腾出一只手将里屋的锁打开,她把行李放在靠门的年代久远木制沙发上。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开灯,转身向门口走去,心想天磊应该已经离开了。

从门缝往外看,果不其然,天磊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前方,车开锁闪过的亮光,照亮了巷子的一端。天磊发动汽车驶离小巷的一举一动都被辰心的眼睛清晰的捕获,直到汽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辰心才注意到刚才天磊停车的一侧同样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卡宴。

辰心发呆的注视着那辆车,许久之后保时捷卡宴发动机的声音被狂风吹到她的耳朵里,接着她看到驾驶员娴熟的倒车,随即这辆保时捷卡宴追随天磊卷起的尘埃消失在黑夜里。兴许是在车里睡着的人被她和天磊吵醒了吧,她将大门反锁。

回屋里,灯打开的那一瞬间,辰心清晰的感觉到屋子里的格局,仍然是她熟悉的,不仅她的灵魂,就连她的身体,对这里的一切是极为熟悉的,这里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她是多么的热爱这里,离开小巷的这几年,在一股或许远离亲人远离故土所引起的哀愁情绪中,她经常自动地在梦中走到这里,探索其间……

屋子虽然缺少人气但是却很干净,想必杨阿姨今天白天来打扫过了。刘辰心、庄天磊和吴桐都生长在同一个部队大院,离巷子不远,不过辰心的父母工作很忙,更多的时候辰心是被姥姥姥爷接回巷子里住。在爸爸妈妈和姥姥姥爷关爱下成长,刘辰心本来是许多人艳羡的对象,但是童年简单美好的大院生活,似乎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学四年级的某一天正在上课的辰心她被两个穿军装的叔叔接到医院,躺在急救病房的爸爸脸色苍白得跟床单的颜色很接近,她懵懵懂懂的握着爸爸的手,但是以往爸爸那厚实有力的手那一刻却很冰冷,直到妈妈哭泣到晕厥她才意识到自己要永远失去爸爸。

在爸爸去世两年后,妈妈改嫁到了南方,据说继父跟妈妈算是情投意合,只不过姥姥姥爷更亲睐于让女儿嫁给穿军装的爸爸,因此妈妈和继父被棒打鸳鸯。听到初恋情人丧夫之后,在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城市淘到第一桶金并且事业蒸蒸日上的继父回到D市找到妈妈,随后妈妈跟着那男人嫁到了南方。

那个男人出现之后,辰心开始怀疑妈妈并没有爱过爸爸,自己只不过是她的累赘,此后便一直跟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一颗抗拒妈妈的种子从妈妈改嫁那天起开始在小辰心的身体里萌芽、生长,她甚至觉得妈妈在爸爸病床前哭到晕厥是装出来的。每个月都能收到从南方寄来数目客观的生活费,但是事实证明再多的钱也无法弥补她们母女之间的裂痕。

爸爸成为中考、高考烈士子女优惠政策加分的代名词,妈妈则是每个月收到的那张汇款单,只有姥姥姥爷才是感知自己冷暖的亲人。

最亲近的姥姥姥爷在她上高三那年相继去世,从此只有她孤零零的回到小巷深处的老宅。在老主人离世多年后屋里仍然是当初的模样,窗棂和檐角上的雕刻就像陈年的美酒,失去昔日的生动和光华,但意蕴还在,反而更加浓烈。屋里的家具在辰心忧伤的幻想中一年年变得很陈旧,院子里的槐树也渐渐成为她一辈子抹不去的记忆。

只有回到老宅辰心才觉得自己曾经是幸福的,她的五脏六腑、血液和呼吸,都留在老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