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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拾玖 疏影横斜(1 / 2)

陆拾玖 疏影横斜

到了夜里,沈休突然又发起了高烧,满头冷汗,手脚冰冷,辗转不安的,又翻了一个身。

顾念珩便在这个时候推门而进,眼神越过沈休,投到她身后的虚无处。

沈休将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打着持久战。

顾念珩立在原地,如唐僧打座。

然后沈休数着数着心跳,便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昏迷。

一些画面一帧一帧的在脑海中闪现,浑浑噩噩中,仿佛听到一道很远很远的声音传来。

顾念珩将萧清珝揽在怀里的时候,沈休其实已经醒了,她窝在他怀里不敢轻举妄动。

顾念珩微凉的指腹划过萧清珝的额头,她就突然睁开的血红的眼睛,她的伤口在寒冷的冬天恶化了,白色的绷带沾染着点点的血迹,渗漏开来。

她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又微微阖目,突然扯着他的衣角,想要询问此处是何处。

“山脚下。”顾念珩看着沈休费劲想要表达的意思,善解人意的回答道。

沈休呆住了,原来梦里若有若无的声音,是钟声。

只觉得自己仿佛打个盹,时光就已悄然的过了好几个轮回。

沈休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那不是梦,山上的古寺里传来了雄厚的钟声,那是有高僧圆寂才能敲的。

听说,在那一刻,最接近死亡的人会听到亡灵的梦境。

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传来。

那些梦影随着夜风呼啸,卷动暗沉的流云倾泻下来。

沈休将手垂立下来,合上了那双猩红的眼。

顾念珩一颤,将她拥得更紧了。

若不是耳边还有若有若无的声息,怀中还有温度,还真如同去了一般。

浓重的夜色下,青石长阶之上,是座巍然而立的寺庙。

星云微淡,月色如水。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提着一盏灯笼跌跌撞撞的自小径深处走来。

有一秋色衣裳的人立在的佛门前,轻轻地叩响了佛门。

佛门打开了,一袭秋色衣衫的人面色沉静的立在佛门前,双手合上,低念了一声,便随着那僧人进了佛门。

身后那个模糊的人影跌跌撞撞的打着灯笼找来。

怎么追,都追不上。

那模糊的人影渐渐的清晰,渐渐的近了。

风吹过那双蓄满了泪水的,清丽风流的碧水瞳,将里头的泪水吹落下来,一滴一滴的打在青石街上,在红彤彤的灯笼下映衬着,似是染了血一般红,女子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画着比翼鸟的灯笼随之落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法师,我迷路了,你可否带我回家。”不知过了多少年岁,墙角的菩提树早已高过了院墙。无尘子依旧记得那年深夜化缘回山,途中遇到的女子的陈言。

无尘子双手合上,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女子看着那僧人,被月色撞入的清冷的眼神中,如火如荼的刹那眼神里一闪而过一抹绯红色,听得僧人无悲无喜的声音随着春风传入耳中。“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放下也是缘。”

梦里是良辰美景,有春风,有花影,有眉眼清晰的他。

江疏影在多少个夜里,听着夜雨淅淅沥沥的敲打着南窗,总忆起那个昏黄灯烛下那个清瘦的身影。

江疏影流连在古寺已经不是一两天,仿佛已经成了习惯。

无尘子有时便从深山处走来,带着微凉的湿气,不带一丝喜悲的喊着她,施主。

江疏影眼神暗了,唇上飞扬起了一抹笑意。“施主,小女子可否请求留在寺中。”

无尘子张了张口,却落荒而逃。

往事褪去了墨色,沾染这俗世的悲欢离合。

江疏影初次见无尘子是在霜气弥漫的江面上那一艘破旧的小舟里。

江疏影悠哉的晃着两只腿坐在舟头,眼里被阵阵的茶香升起的雾气弥漫着,口中一口茶水未吞尽,便见得舟上冲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脸青色的跪在地上摸着喉咙呕吐。

江疏影看着那一地的肮脏呕吐物慢慢的落在河中,僵着脸色,胃里酸水翻腾。

舟上走出来三三两两的人勾肩搭背的望着那人嘲笑道。“京城里的公子哥娇生惯养,还是别出来瞎折腾了。”

江疏影也随着他们笑了起来,而后又仔细的又打量了一下那人。

那人倒生了一副好相貌,清雅出尘,他苍白着脸色慢慢的踱着步,返回到了船头,将唇线抿得紧紧的,不发一言。

颠簸了几日,下了舟之后,月月指着那人笑道。“你猜这小白脸能不能打仗?”

江疏影还来不及回答,便见得那人突然回过身来眼神冷寂的望着她一眼,江疏影一愣,心头一跳,再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走远。

江疏影出生草莽,作为独生女。爹娘却从小给她请来最好的先教她权谋诗书。长大后,江疏影便理所当然的从了军,当了个小军师。

几个月后,迎来了梁军的第一场小胜利,江疏影热血沸腾的跟在军队后面。

一抬头,便看到了队伍最前端的那人。

师傅拍着江疏影的肩膀指着那人道,“看见没有,那个小子,我们得向他好好学习着呢,杀敌可猛了,不怕死似的。”

江疏影脑子轰的炸开,这年头,小白脸都是这么猛的吗。

不日后,江疏影便被引荐成了那人的军师。

月色寂寥,江疏影用长着茧子的手,掀开了帐篷,一眼看到烛光下那道瘦弱的身躯。江疏影客气的拱着拱手道。“鄙人江疏影,军师一枚,请多指教。”

那人苍白的手放下手中的兵书,抬头,淡漠的盯了她很久,忽而扬唇一笑。“我记得你。”

江疏影局促的站在那里,努力的忍住没吭声。

然后一夜辗转,一宵无眠。

北地胡人乱世,梁军遭到暗算,小白脸受了重伤,军医不够照顾不到,小白脸倔强的抿着唇不吭一声,江疏影进去的时候,同情心作祟,便不解衣带的守在小白脸的身边,端茶倒水,尽心尽职。

小白脸垂下眼睑,怔怔的问道,“你图什么?”

江疏影张了张嘴,“咱们都是大梁的将士,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半响,江疏影看着烛光下那张好看的侧脸,惶惶忽忽的想到,是这样子的吗?

小白脸扭扭捏捏的呢喃了一声,声音太轻,江疏影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却莫名的看到小白脸的耳垂泛着红色。

江疏影轻轻的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一个月后大军北伐,进驻洛口,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