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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见不到你的雪,但我将见到你(1 / 2)





  “我生命中只有一颗带来滋润的幸福和诗意的小星,那是你和你的雪,我见不到你的雪,但我将见到你。——【法】波伏娃写给萨特信件

  多年后,张清然已是研究院教授,戴着板型眼镜,一身白色实验服。额前几缕碎发,拿着实验文件的手指修长优美。在一群老学究迎面走来,格外清俊尔雅。这个男人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人心跳加速,脸红耳赤。岁月悠长,世事多变,而他始终是我心中那个甜蜜高傲的张先生。我曾问,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那时夏日之风吹过,草木丰泽,他低头看我笑,因为你,所以世界是甜的。

  我和张清然相遇在中学时期,那时每周五都要大扫除,教室里依次摆着棕色课桌、正中央贴着五星红旗,两边是“团结友爱、活泼严肃”。其他墙壁上贴着爱因斯坦、鲁迅、詹天佑、李时珍等名人头像,下面是他们的经典名言,熟得不能再熟的“天才是1%的汗水加上99%的灵感”。

  我的前座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还没自我介绍,就已盛名在外。同学们交头接耳“看见没,她就是总分第一考进来的”“我靠,第一名还能这么美”“据说家里很有钱呢”在一片议论声中,被众人关注的那个女生,只是静静读着自己带来的书,气质娴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我用一双带着新奇的眼睛,新鲜地看着班上新同学。中考不知发生了什么奇迹,我居然考了年级第二,爸爸妈妈喜出望外,暑假让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当年小学第一次考试我还不及格,被老爸打了一顿,打得我哇哇大哭。但我觉得不怪我,那时没人告诉我考试是什么。我唰唰唰就把题做完了,哪里知道试卷是要用来评分的,还傻乎乎把答案擦着玩,结果铃声一响,我的卷子就被老师抽走了。我觉得由此可见,没有普通人的常识,那我只可能是一名行事作风比较奇特的天才,于是这一整个暑假我都在欢乐地看漫画、看电视剧。开学第一天,内心还有点小骄傲,结果前座就是全校第一,而且还长得这么美。对方穿着好看的连衣裙,瞥瞥自己身上搓得要死的红白色校服,想到自己今天赖床起晚了,便随便穿了件最容易套进去的,结果差距竟然这么大,顿时有点垂头丧气。

  我一焉,我的新同桌倒乐了。同桌身形修长帅得惊人,其实一进教室门我就发现了,在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中,他皮肤白皙干净,眉峰俊俏,简直鹤立鸡群。明明跟其他男生打得火热,但大家的视线往往只看他,但就是他太帅了,我反而根本不敢跟他说话。即使我们坐在一桌,他也只跟旁边的男生聊足球,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少女的羞怯与直觉相辅相成。美丽干净的少年跟我这种懒洋洋的冒失鬼不会出现在一个世界里。

  我鼓着腮恍恍惚惚的这想着,突然间,那张美得惊人的脸侧过来,他看了我一眼,竟伸出手指在我脸上戳来戳去,我的脸被他戳的按下去,又弹起来,这是干什么?

  “还蛮好戳的嘛。”他扬起漂亮的眉,似笑非笑:“怎么,听到人家成绩好,嫉妒了?”虽然才刚分班,但他俨然已是班上的风云人物。他这么一说,他那些刚刚结交的哥们,还有其他桌子的同学纷纷看向我。

  新学期刚开始,就被人这样捉弄,不知女学霸有没有听见,但万一听见了,她怎么想我?我瞬间嘴就吃惊地微微张开,喂,不要乱说啊。真没嫉妒,连考第二我都知道是天下掉下五百万大奖,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戳来戳去戳面团么?”默默忍受的我,又羞又怒,脸红耳赤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同桌大概没想到我会说这番话,他惊奇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未散。细长好看的手指还停在我脸颊边,我鼻子皱了皱,把他的手咬了一口。

  “你……”他再次惊呆了,过了一会儿,又震惊又好笑地说,“你是狗啊。”说实话,咬完他我也后悔了。我们又不认识,我一个女孩子,干嘛要去咬一个男生的手?各种情绪在心里一打转,怎么看都很丢脸。我哼的扭过头,扁着嘴没回他,而是把胳膊搁在课桌上,头埋进去背向他。意思很明显了,不想理会他了。

  他试探着戳了戳我的背,少年特有的嗓音从我脑勺后面传来:“喂,生气了?不会真生气吧。”见我不回答,他不但不放弃,反而在后面玩起我的马尾来,扯了扯的头发,故意没话找话说,“你还咬了我呢。”

  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听到这句有点赌气,我闷闷不乐的声音从埋着头的胳膊传出:“那你还说我是狗呢。”他大笑,我生气,维持着姿势往旁边挪了一下,想把他撇得远远的。结果后背很明显能感到有一块热源贴近,我移了多少,他就跟着移多少。

  “就算你是狗。那也是一只可爱的狗狗。”不知是天气有点热,我觉得我的脸上一瞬间有点烫烫的。

  “我是张清然。你叫什么名字。”

  张、清、然,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挺好听的。本想告诉他我的名字,但又有点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从我出生的每年暑假一定会有几个电视剧被不断重播,比如《新白娘子传奇》、《西游记》、《封神榜》,《射雕英雄传》,我老爸老妈当年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给我起了里面的李莫愁。等我长大看过这部电视剧后,快哭成狗了,干嘛不叫我黄蓉、赵敏、小龙女也可以啊,为什么要叫李莫愁?

  不过此时此刻,张清然似乎以为我还在生气,有点大男生般的撒娇:“告诉我呗,刚才是觉得你可爱,才逗你。”事实上,他一靠近我的心就扑通扑通直跳,但我的内心也很挣扎好吗?如何对着他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李莫愁,跟神雕里那个李莫愁同名”这种话……

  我没回,他就一直玩我的头发,把我的马尾玩得一荡一荡的,一会说 “你耳朵为什么一直这么红”,一会儿“你打算一学期就这样背着我吗?”

  班主任来了,全班迅速安静,我也立刻很规矩地端坐着。偷瞟张清然,他没有看我,于是我也装出自己没有在意他的样子,过了不久,有道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我侧脸上。班主任说了很多,多年后能记起的是,他说高中是你们人生最美好的时期。你们能够单纯的学习,交朋友。希望高中三年你们过得充实而有意义。只是人往往在懵懂中,并不知道那些日子多美好。

  老师开始点名,我心跳加速,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名字会被念出。悄悄用眼角一看,果然,张清然虽然一脸少爷样的不在意,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要尖。班主任一个个念着,终于点到张清然,“到!”清亮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瞥我。念完他的名字,就轮到我了。

  “李莫愁!”“……到。”我的声音像蚊子嗡,脸红得滴血,班上已经有人开始小声笑了起来。“李、莫、愁!”班主任透过板型眼镜扫了教室一圈,再次叫了一声,“到!”我只好大声道。

  这一次整个教室都笑翻了,“哈哈哈,真的是李莫愁。”“女魔头李莫愁也!”“居然同名同姓!”其实同名同姓也不算事儿,只是才14岁的我脸皮子薄,谁都可以笑话我,然而看到张清然笑得那么开心,我一急,觉得特别羞耻,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全班还在哄笑,班主任示意大家安静,接着点其他人的名字。

  我无声无息默默流泪,其他人没发现,只有张清然眼睛瞪大,瞬间从帅气利落的男神,变得手足无措。其他男生找他聊天,他不耐烦地挥手,只紧张兮兮地让我别哭。我不理他,哭着哭着,鼻子塞住了,还冒了一个泡泡,很糗。他好像也看到了,又无奈又好笑,但我呜呜地瞥了一眼,张清然连忙用手把嘴捂得紧紧的,强忍住笑。

  他扭过头,在后桌的桌面上飞快地敲了敲:“有没有纸巾?”后面的男生带点东北腔,怕班主任发现,压低着声音,“哥,你要纸干嘛?拉屎啊?”张清然瞪了他一眼。东北小哥不知从哪搞出一小袋餐厅纸巾,“哥,够不?”张清然脸微微颤抖,蛮横地把纸巾从对方手里抢过来,一转回头,却十分温柔而轻巧的往我这边推。

  “别哭了。擦擦。”他的眼睛像猫一样好看。熟了之后,张清然才说,那次见我接过纸巾,他心中落下一大块石头,他说一开始觉得你脸红嫩嫩的好可爱,戳了戳,结果你就无视我;问你名字,也不说;名字被知道了,竟还哭得一脸鼻涕,我当时想女生果然非常难懂……但看你哭鼻子的样子,又觉得实在是可怜又好玩。那时我们在语文课上传着纸条,当我看完他的纸条后,沉默地把纸揉成团,朝他脑袋上砸去。

  名字事件后,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理张清然,张清然他不仅飞快地被隔壁班女生知晓,就连上体育课时都有其他学校的女生慕名而来瞻仰他。我们班上的女生总会来我桌子这边,找他借借书,让他帮忙讲讲数学题。每到这时,张清然就像只狡猾的狐狸,要么大手一勾,勾住后面东北男生的肩膀,身体攀在他身上道,我们要去“放水”,要么眼睛弯起似笑非笑,说找数学课代表吧,我数学不好。

  这个自称数学不好的人,却在我做数学作业的时候,点了点我的本子,“这题错了。要开方。”我抬头看向他,张清然笑眯眯地凝视着我。他脸庞白净,眼眸黑亮,拥有这世上最迷人的猫眼。我朝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你数学不好没关系的,我会教你,但你别偷看啊。”

  张清然一阵错愕,眼睛快变成竖立的瞳仁,手指向自己:“……我?我数学不好!我中考数学满分。”

  我微微狐疑:“咦?那你为什么对她们这样说。”

  张清然看着我,有点咬牙切齿,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我莫名其妙看了他一会,摇摇头,继续做题,觉得男生果然也非常难懂啊。

  我懒得理他,可他老爱戳戳我,课间去学校小卖部,给我带薯片,我给他钱,他不要,说反正也是别人请他吃的。班主任布置周记,还抄我日记,看到我上面写着有个高二的同学,找我要电话,痞气得不得了,我怕他打我,就给了,但回想起来,其实他长得挺好看的。张清然瞬间脸黑,等我再翻开日记本时,这句完全被他划掉了,还在下面批注:高中生禁止早恋,这人……

  我们“革命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物理课上,很多女生都害怕物理,重力,加速度,我们都明白,然而一做题就根本搞不懂到底是哪个在做功,到底哪个在受力。物理老师说,有科学家看到电视里的摆钟就计算出了火箭的速度,而我看着那些数字,只能两眼迷瞪,有如无字天书,那些还是人么?

  物理成绩渣,不过我的语文倒是很不错,尤其是作文。那时习惯在学校旁边书报厅买《科幻世界》,每个月一到就入手,迫不及待地读起来。因为物理学得太痛苦,我就把杂志放在大大的物理课本下偷偷看,看一点,移一点,我完全沉浸在里面,忘了注意物理老师的动向。

  突然,一个粉笔头丢过来。半截粉笔在课桌上砸出一个白点,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面,居高临下地看向我:“把书交出来。”全班同学的注意力唰的一下集中在我身上,我脸色发白,又难堪又后悔。他人的目光让这种狼狈感更强烈。我羞耻地咬着唇,颤抖着准备把杂志交上去。然而,令我措不及防的是,旁边的张清然飞快地把杂志从我的物理书下抽出来,站起来对着老师就大声道:“老师,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干这事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的身姿挺拔得像湖畔白杨。那一瞬间,张清然在我的心湖里投下重重的影子。我的眼眶热热的,我知道,上课看别的书是不对的,却不知道,被人这样维护的感觉是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