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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1 / 2)





  倒是吴芝瑛瞧出了一点别样的意味:”既然是秦老板的心意,那我就替孩子们收着了。将来等孩子会叫人,不知道有没有福分认秦老板叫一声干爹。”

  秦梅香笑道:“那该是我的福分才是。”

  一顿饭吃完了,秦梅香也没叫车,一个人慢慢往回走。快到家的时候,听到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声炮响。他疑心自己听错了,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又没什么动静了。

  谁知进门的时候,又是一声,然后很快那巨响声就密集了起来。秦梅香的心往下重重一沉。

  他瞧见了火光。

  徐妈抱着花雅南,惊恐万状地看着他:“这是又打仗了?”

  外头街上很快嘈杂起来。秦梅香当机立断:“抱好了南哥儿,把门关紧了,千万别出门。”说完就转身往外跑。

  徐妈惊惶地喊他:“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秦梅香出了门,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去那儿干什么呢,去了许平山也未必在。打起来了,那头想必是一团乱的。

  哪知道还没想清楚,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飞也似地冲他开过来了。小李子急急地喊他:”秦老板,快上来。”

  秦梅香想也没想就上了车。

  小李子把车开得飞快。一路上不时就是震天的动静,秦梅香端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问。

  车子没走大门,而是停在许公馆院后的一个地方。小李子带着秦梅香从一个不起眼的角门进了去。领他到了一个陌生的空房间:“您在这儿等会儿吧。”

  秦梅香来许公馆不知多少次,向来只在卧室呆着。许平山没有在这上头限制过他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愿意让人讲究,落人话柄。只是这一回,却不一样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听着窗外的炮火声,还有炮火声间隙里,隔壁微弱的争吵和电话铃声。许平山的咆哮声模模糊糊地传过来:“……和谈个屁!小鬼子的炮都轰到眼前了你他妈让我南撤……”

  “师座,如今咱们的大部队让上峰扣在了泰宁,城南的守军您调动不了。事到如今,只能按照上头的意思来。这里有别人守着,您得抓紧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大帅一死,许平山日子不好过。上头一面防备他,一面又想要用他。他的直系部队如今根本不在身边儿,城外守军长官和部队早就换了人。如今留在燕城里的许平山,只是个光杆司令罢了。

  秦梅香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人声散了。房间门打开了,许平山言简意赅:“跟我来。”

  楼上的卧室地上好几个火盆,里头都是残灰。一只黑箱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床上,扣着锁。钥匙系在提手上头。

  许平山把门关上,声音冷静到几乎不带感情:“打仗了,上头要我走。这一走就没时候了。你跟我这么些年,别的我也没什么,那一箱子黄货你收着,往后自己好好过吧。”

  他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愿意多说:“这就让小李子送你回去。”顿了顿,又低声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不情愿,但我没家没业,除了你也没别人了。要是我死了,你给我守三个月孝……不,一个月就行了。往后要是成家,娶个对你好的。”

  身后一直无声无息,许平山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却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秦梅香站在他身后,眼泪淌了满脸。

  许平山难以置信:“你……”他嗓子似乎一下子哑了:“还以为你挺盼着这个……”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替秦梅香擦一擦眼泪。

  秦梅香侧头避开了他的手,使出全身的力气给了许平山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太狠,饶是许平山那么个结实的大个子,也被打得踉跄了一步。他抬手摸了摸脸,怔了半晌。看着拼命抬头忍泪的秦梅香,却忽然笑了。

  外头开始催起来了:“师座,快点儿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许平山最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梅香,你保重。”

  他走得像一阵风,秦梅香扑过去,指尖堪堪只碰触到了一点衣角。

  走廊里空了下来。许平山始终都没有回头。

  秦梅香木然地站了许久。直到外头又一阵炮火声响起。

  他擦净了脸上的泪,把那只重得可怕的箱子稳稳地提了起来。

  第36章

  城外的炮声响了一夜。

  虞冬荣守在电话旁边,心急火燎地一个接一个拨电话。最后他放下电话,颓然坐倒:“这里怕是……守不住了。”

  这些年来一直是内忧外患的。政府军和革命党日日打,三天两头就要搞”剿匪“。然而政府里也分作几派,时不时就要斗做一团。小鬼子占着关外,野心路人皆知,上头却只是一味含混。直到炮火真的对着这北方的六朝古都,燕北中枢轰过来的时候,大伙儿才反应过来:往常再怎么乱,只是自家人的折腾;唯有这一次,怕是真的要亡国了。

  卫阳的虞家已经开始连夜收拾行李打算去江城暂避。虞冬荣知道自己也得走。大少虞春荣是政府里的主战派,手里握着荷枪实弹,早就惹小鬼子不顺眼了。如今一旦全线开战,留在北方的家族亲眷只怕弄不好都要做了肉票。

  他看向神色忧虑的小玉麟,艰难道:“我只怕……得走了。”

  小玉麟低声道:“我知道。”

  虞冬荣有些吃惊:“你知道?”

  小玉麟低头看着他,神色难过:“你同我们不一样。就像渔夫捕鱼,网撒下来,小虾米从缝里钻一钻就过去了,大鱼却是跑不了的。”他勉强笑了笑:“总不能老是打着,等打完了,你不是还得回来么。”他含着一点期待看着他:“七爷,你会回来吧。”

  这种事哪里说得准呢?虞冬荣做生意,虽然奸滑,但是最讲一个信字。他不能给小玉麟许一个虚无缥缈的诺言——那是坑了小玉麟的一辈子。

  他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想要自私一把:“你跟不跟我走?”

  小玉麟的眼睛慢慢睁大了。可是那份光亮很快又黯淡下去:“我不能走。和班子签了契的。再说我走了,我的位置谁来顶呢。”

  虞冬荣闭上了眼睛。他天性是个快活的人,这一刻却鼻子酸得难过。他定了定神,像是安慰小玉麟,也像是安慰他自己:“也没那么快,再等等看看。”

  话是这样讲,手上却不能不准备起来。该处理的东西不能留,该运走的货抓紧运。分明是三伏天,大伙儿心里头却寒浸浸的。街上的铺面关张了三四成,老百姓家家也是门关得严实。有时偶尔从偏街上经过,只觉得空城似的。

  虞冬荣偶尔也会涌起些别的想法,怀疑他大哥让全家西迁的决策对还是不对。如今城里没有一户人家往外跑,都是仍然各过各的日子。虞家若是全家走了,未免也太惹眼了一点儿。何况燕都这样固若金汤,守军齐备的北方枢要都守不住,别的那些地方,真的就能守得住么?他也是经历过炮火的人,知道从前任何时候打起仗来,这座城都是北方最安定的地方。最安定的地方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外头真的还能给他们留活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