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便再次哼了一声。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提起狼毫展开面前的奏折, 开始批改奏折, 顺便等连亲王过来。

  作为亲哥哥, 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弟弟的。

  他弟弟完美无缺，说他有难以启齿的隐疾皇帝是一万个不信。

  颜溪一边牵着皇帝明黄色绣着腾龙的衣角, 一边满脸凝重坐在地上沉思。

  直到太监总管领着连亲王进来, 这久违的寂静才被打破。

  颜溪面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挪开视线, 双眼聚精会神盯着面前的桌角，似乎在打量这桌角有什么神奇之处。

  皇帝却动了动腿, 满面嫌弃低下头看她，道：“还不起来说清楚。”

  颜溪垂着眼眸站起身来, 脸色微微有丝红晕。

  其实在她心中最好的设想是由皇帝私下里问连亲王，而不是让她来说, 这多不好意思啊, 她和连亲王这还没成亲呢。

  倒是连亲王看见她也在，目光中掠过一丝微芒，他温和行礼：“皇兄。”

  “嗯。”

  皇帝轻轻点头，全然已经忘了早上才说过的不想看见他的话, 只道：“颜溪，当着朕的面，你问清楚，也省得说朕只顾及自己的弟弟。”

  颜溪捏着自己的衣角偷偷瞥了眼皇帝，小声道：“臣没说过这种话。”

  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是怕连亲王伤心才迂回找了皇帝，皇帝心眼真小。

  颜溪腹诽了一句，才微微咬着唇看向连亲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反而是连亲王觉察到什么，走到她面前，率先道：“怎么了？”

  见颜溪眼珠子乱转，似乎有些心虚和不好意思，他便加了句：“无妨，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颜溪便又偷偷看了眼他，又看了眼皇帝，这才咬牙道：“连皇叔，你、你是不是有那种生不出孩子的隐疾？”

  她没好意思直接说你是不是不行。

  毕竟她也是个女孩子，她也要脸的。

  连亲王神色一怔，大约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好一会儿才道：“为何要这样问？”

  不等颜溪回答，他自己反应过来，苦笑了一声，道：“你是因为我早上说的话？”

  他没想到早上同她说的那些话竟然会造成这样的效果，也是他疏忽了，只想着自己，没想到颜溪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连亲王微微一叹，语调夹杂了几分无奈。

  “你怎会这么想？”

  “你说你不想要孩子······”

  颜溪声音细如蚊鸣。

  但连亲王依然听清楚了，他没有解释，反而笑着说：“倘若我真有这样的隐疾，你可嫌弃？”

  “啊？”

  颜溪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他，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她表情添上了几分诚恳：“这倒是没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就是家里人会有些麻烦。”

  她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没有什么厌恶生产的想法，也不觉得不能生子是天塌的大事，倘若不是担心颜侯爷和颜夫人的想法，这件事她连提都不想提。

  不知是不是她的话取悦到连亲王，他脸上笑意更深了些，伸手摸了摸颜溪发顶，他温声道：“你嫁予我，就知道我有没有隐疾了。”

  “咳咳。”

  旁边响起皇帝清嗓子的声音。

  这位比连亲王大了许多的皇帝陛下唇角微抽，声音冷漠道：“行了，没事就走吧，不要什么小事都来找朕，要打情骂俏，回你们府里去。”

  他显然看不过眼。

  原以为是什么大事，谁曾想就是这么件破事，耽误他批改奏折的时间不说，还把这种不正经的话放在他面前说，要不是自己亲弟弟，皇帝都想骂一句‘狗男女不要脸’了。

  颜溪脸一红，有些尴尬看了他一眼，诺诺道：“臣、臣告退。”

  她也不想在皇帝面前聊这种事啊，连亲王这说什么呢。

  “快些滚。”

  看得出皇帝实在已经不耐了。

  倒是连亲王微微一笑，声音罕见带上了些笑意，他拱手道：“多谢皇兄关心，臣弟告退。”

  他牵过还有些讪讪的颜溪，缓步走出了御书房。

  午后有些微醺的阳光映照在身上，带来些许暖意。

  颜溪此时也知道大概是自己误会了，再看连亲王便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羞耻之意。

  连亲王却一如既往，牵着她漫步在长长宫道，身边并无宫人跟着，只有他们两个。

  朱红色的宫墙在阳光下愈发鲜艳，显出某种沧桑之感。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出这条宫道，在一片沉默里，连亲王才开口：“我并非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愿你受生育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