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我们回家。”(1 / 2)





  齐临求仁得仁,终于摆脱了这好几斤重的累赘,聒噪到响彻云霄的哭喊声消失了。

  何悠扬被扼住咽喉喘不过气,艰难地咳呛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水平如镜的河面,两道泪水从他涨红的眼里流下。若是他能说得出话来,定是不成语句的撕心裂肺。

  董哥拍了拍手上跟本不存在的灰,像是下楼扔了个垃圾似的轻松如常,而不是扔了一个会哭会闹、有生命的婴儿。

  地上的齐临终是认命似的低下了头,放弃了抵抗,头埋在泥里,安安静静地趴在那儿。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在无声无息地消化这一事实时,突然,他就像发疯的野兽,蓄力挣开了黄毛的束缚,一个箭步冲向河水,失魂似的猛地一头扎了下去。

  “有病,”董哥抹了一把飞溅到脸上的水,不解地骂了一句,“捞得到才怪。”

  二牛还没松开何悠扬,怕这小子反咬一口:“董哥,那小孩就这么扔了?”

  董哥不甚在意:“放心,这条路上没监控,没人看见。再说,谁知道地球上有这个连个户口都没有的小崽子,他是被家人卖出去的,是死是活也没人管。”

  何悠扬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尖利的牙齿咬破了舌头,嘴里一股血腥味。没有户口、不懂得为自己申冤就可以草菅人命吗!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什么道理!

  黄毛追问:“那你怎么跟你婶婶交代啊?”

  董哥:“她只是怕这两二货报警,才让我把小孩抢回去。我都毁尸灭迹了,他们拿什么报警?而且小孩都长差不多,我婶接的这生意,又不要求精确,随便换一个也没事。”

  “哦说的也是……”二牛点了点头,“咦,那小子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不会淹死了吧?”

  “操,真的没有动静,这……”黄毛站在河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河面风平浪静,那小子连个气泡都没冒,“怎么办?董哥?”

  “什么怎么办?把他放了,赶快跑啊!”董哥也有点慌了,死一个无人问责的小屁孩不要紧,但是死一个大人可不行。

  二牛终于松开了何悠扬,三人骑上车,绝尘而去。

  正是料峭春寒的时节,大地还未回暖,齐临闭半睁着眼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耳朵灌进铅似的,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往下沉。砭人肌骨的河水如千把尖刀刺痛着他的皮肤,从他肺部挤出仅存的一点空气。

  河底仿佛伸出成千上万只小手,拉拽着他,召唤着他。那些密密麻麻的牵引力竟都来自胖乎乎的小手,手背上四个深深的肉坑,有些力道不足的还不能完全张开。

  齐临凭着残存的一点意志,不争气地想,要不就算了吧。

  河水压着他的身躯,不断在下降,在沉沦……要不就算了吧,就这样吧,降到深渊的泥土里……至少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再也没有噩梦了。

  男孩的眼鼻埋在水里,泛白的指尖死死地抠着浴缸边缘,头部被人钳住,直不起腰,大口大口的水往嘴里灌,只能不断地摇头挣扎。十三四岁的孩子,就一张嘴皮子厉害,个子偏偏又窜得比同龄人慢,只能力所不及地任人摆弄。

  “是谁跟你说的?是不是楼下的人?”他的耳朵还是能听得清晰,楼下客厅传来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身后的男人低沉着嗓子,心情似乎不太好。

  男孩剧烈地咳呛起来,男人终于才仁慈地松开了手,把他从水里拎起来:“临临,是哪一个跟你说的?”

  男孩涨红着脸猛吸了几口气,水珠顺着鼻尖流下来。还没缓过气就转过身直面那个男人,矛盾相向像个刺头,鼻腔中还呛着水,他艰难地开了口:“不是……咳,不是他们告诉我的,是我亲耳听见的,我根本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咳咳,你儿子在河里淹死了,我是你花钱买的!”

  男人脸上的怒气又卷土重来:“你怎么不是我儿子了!”

  男孩讥笑一声:“你儿子淹死了,你信不信……我也去跳河!你就没有儿子了!咳咳咳……”

  他咳得几乎要断气。

  男人脸上的肌肉可怕地抽搐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敢威胁我?你怎么敢威胁你的父亲?他不由自主地蜷起手,又按住了男孩的头:“你就是我儿子,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男孩又重新被按进了水里,不过这次好像不是耍嘴皮子的小小惩罚了,男人始终也没有放开手,男孩挣动不得,好像来到了死生的交汇点——

  突然,身后有一双手拽住了他,背后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身躯,慢慢地将他往上拉。若说在黑暗即将吞噬一切时,能看见什么——他看见了光。

  “齐临!快醒醒!”

  齐临感到胃部一阵疼痛,强烈的咳呛感从五脏六腑传来,终于到达口鼻。他的腹部好像置于什么硬物之上,这也让他不断地呕出水,然后咳了个死去活来。

  他终于有力气微微睁开眼,抬起头模模糊糊看见了一张脸,然后就听见耳边传来振聋发聩一声:“你他妈终于醒了!”

  这下他是彻底清醒了,他低下头继续咳呛了一阵,而后有气无力地笑一声:“我……我他妈还以为你不会骂人呢。”

  何悠扬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也是浑身湿透,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滴到齐临的手背上:“你是想气死我吗?”

  手背上的液体有些温热,齐临不敢抬头再去看他。

  他冻得嘴唇发青,很想跟何悠扬你来我往地过几招,可是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能起来吗?”何悠扬架着他的胳膊,试着把他扶起来。

  齐临脚下使力,勉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靠着何悠扬往前走了几步。

  天无风不冷,这天碰巧时不时起了点春日和风,可是即使是再小的风,拂在两个衣衫尽湿的人身上,还是如阴绵的寒风似的,直直往单薄的布料里钻。

  何悠扬不自在地打了个寒颤,可身边的齐临似乎更冷,被何悠扬握着的手轻轻地颤抖着,这还是他努力克制后的结果。

  何悠扬只能加快脚步,把人扶回了昨晚下榻的翰庭酒店。一进门,礼仪小姐就认出了他们,看见昨天的两个犀利哥摇身一变,成了落水狗,真是一天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