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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风大!还有小树林!(1 / 2)





  下车后,齐临几乎是三步并两步地跑进了住院部,连例行登记也没有。

  幸亏护士站的护士们都认识他,才没有因不速之客闯入喊保安。

  “这是怎么了?跟投胎似的。”楼下赶巧有事上来的护士,看见禁止疾行的走廊上飞过一道白晃晃的人影,回头疑惑地问本层几个姑娘。

  “60床那个老太太终于醒了,人家孙子高兴呗,”责任护士从报表上抬起头,脸上也有喜色,“都昏迷好几个月了,年三十送来抢救的。”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过那个老太太并发症挺多的,醒是醒了,但肯定不能下地走路了,能不能挺过今年都不好说,看年纪也是不大,也就七十出头。他孙子应该还在上学吧,只在周末来。可是以后也不一定能见到了……哎,也是可怜,趁着人清醒,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吧……”

  整个护士站顿时唏嘘不已。

  齐临气喘吁吁地在病房门口站定,缓了缓神儿,怕就这么冲进去会惊扰到齐老太太。

  他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平稳了一下过快的心率,才按下门把走进去。

  门一开,就看见了沙发上拿着把折叠刀正笨拙削着苹果的齐伟清,齐临脸色没变,没立即拿出针锋相对的架势,毕竟是齐伟清给自己发的消息,不出意外他会在这儿。

  齐伟清一瞧见他,就堆笑着站了起来:“临临来啦,累不累,快坐会儿吧。”

  而后他又朝病床上说:“妈,临临来了,我刚给他发完消息他就来了,这孩子心里想着你呢。”

  齐临期待地朝病床上看去,上面躺着的老人依旧沉睡一般,闭合着双眼,听到齐伟清说话,才慢慢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然而尽管她很想好好看一看孙子,却只是半睁着。因为眼皮再也抬不上去了。

  齐临慢慢走到她床边,握住了她的干枯的手,轻声道:“奶奶……”

  这双手竟还有点温热,齐老太太这几个月来被护理得很好,整日卧床都不显邋遢,但是抖擞的精神却不是精细的护理能换回来的,她还是日益干瘪、日益消沉,床单下就一具单薄的骨架,嶙峋得让人心疼。

  不过此时此刻人能醒来,对齐临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齐老太太被攥住的大拇指在孙子的掌心中微微动了动,她张开了嘴巴,像是要说些什么,先是演哑剧似的做了几个嘴型,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口发出一点干枯的声音:“临……临……”

  齐临的眼眶顿时红了,他贴得更近了一点:“奶奶,我在呢。”

  齐老太太每说一个字,就要断断续续地休息一会,像是一个浑身被抽干了力气的人,仍残存着一口气不依不饶地负隅顽抗。齐临自然于心不忍,他吸了吸鼻子:“奶奶,不要说话了,好不好,休息吧。”

  齐伟清看着齐老太太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将遮光窗帘拉上:“对啊,妈,实在累就别说话了,睡会儿吧。”

  齐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这么多月,已经睡够了,孙子来看他,高兴。

  拼了命也要打起点精神,她缓缓抬起胳膊,青筋盘绕的手离开齐临的手心,反过来覆在他的手背上,仅这个对寻常人来说十分简单的动作都很吃力。

  上了年纪的人手掌本就宽厚,哪怕现在她的手背只剩一层皱巴巴的皮,还是能够裹住一个男孩子的手。齐老太太吐字困难:“高,高……考……”

  齐伟清领会了她的意思,语调高昂地对齐临说:“临临,快要高考了吧,到时候好好考,给我们家争气。”

  就差捏成拳头举上天了,他加油鼓劲的样子,仿佛是自己要冲锋陷阵。

  齐临很想回头吼一句“关你屁事”,可是在奄奄的齐老太太——这个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家和万事兴”的老人面前,终究不能任着性子胡来。

  他只能咽下满腔怒火,背对着齐伟清,轻轻“嗯”了一声。

  然而齐伟清却蹬鼻子上脸地以为儿子亲近他,他用小刀将手中的削好的苹果一分为二,大块的递给了齐临。

  齐临瞥了一眼那只肥硕的手,觉得它属于一只怀胎十月的猪头,情不自禁地皱眉。他顺着胳膊上去看了眼齐伟清,依旧是油脑肥肠的滑头样。齐临调动面部肌肉,拼命抚平眉毛,深吸了两口气,在齐老太太期待的眼神中接了过来。

  将死之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父子和解、幸福美满这类温馨结局,黄泉之下才不必牵肠挂肚。齐老太太欣慰地拍了拍齐临的手:“状……元……”

  齐临怔怔地看着她。

  齐伟清:“是说我们临临能考状元呢,是不是啊妈?是这个意思吧?”

  齐老太太朝空中比划了两下:“笔……笔……”

  什么笔?齐临斯文地小口咬着苹果,食之无味,弃之大逆,心中泛着恶心的酸水,一时没能领会齐老太太的意思。

  齐老太太有些急,她继续伸手在空中来回比划,哑着嗓子:“状……元笔……笔……”

  齐临一愣,每年齐老太太去庙里烧香都会给他带回来一支笔,说是向文殊菩萨求来的,能保佑他考高分,时常叮嘱他考试时放在笔盒里。可年轻人总是不信这些,宁愿多做几道题也不愿意考试时带上。

  “奶奶,您是不是想让我高考的时候,带上您在庙里求的状元笔?”

  齐老太太的眼里发出光,嘴角向上撇了撇:“带……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