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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桥梁(各位书友新年好)(1 / 2)


巨大的商船乘风破浪,船身的每一个部件,都在自己的秩序里存在。

商队高速而有序,底舱的波澜无人知晓。

在这被货物堆满的沉暗舱室里,安静会加剧压抑。

苏奢当然不可能忘记耳中所听到的这个名字。当初击垮聚宝商会、将他逼上绝路的时候,重玄胜还只是重玄遵面前,一个被人们视作笑谈的挑战者。

没人相信那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可以赢得家主之位,承担“博望”爵名。

就如他苏奢,万不曾想到,勾连了庞大利益网络的聚宝商会,会被那只肥胖的手指头,一指按得分崩离析。

当初那是一個看起来多么人畜无害的小胖子啊。

现在已然是屹立在东国之巅的顶级权势人物,是各种意义上的庞然大物。

他之所以始终藏身幕后,之所以把商会打散再重组、设置复杂的权力结构,不就是忌惮重玄胜么?

可他和他的和昌商盟,却始终在重玄胜掌中。

他的运筹帷幄,十分像个笑话。

他的苦心经营,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好在,恶人自有恶人磨。

无论谁磨谁,都很好。

他过于善良了,秦广王可不会。

他看着尹观,等待首领的决定。

穷凶极恶的秦广王,静了片刻,淡淡地对马宗恕道:“算算这船货物值多少钱,折现给我。”

苏奢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秦广王的胃口这么小。

你倒是恨呀!

去冲去杀,跟博望侯决一死战啊!

这些年和昌商盟赚了多少钱?你可知道发展得有多么好?现在你就要这么一船货物,那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拿出你杀权贵如杀鸡的气势来。

你倒是冲呀!

尹观扭头看过来:“阎罗王有什么想法吗?”

苏奢谦恭地低下头:“属下正在计算这船货物的价值,咱不能让人坑了您半分,一个刀钱都不许少。”

尹观看回马宗恕。

马宗恕道:“我需要请示侯爷。”

尹观淡声道:“我只等一刻钟。”

不需要一刻钟,走出底舱没多久,马宗恕就折返回来,对尹观道:“侯爷要亲自跟您沟通。”

尹观又在那张椅子上坐下了,施施然道:“让他来吧。”

马宗恕取出一面外嵌山纹古木的圆镜,此镜悬空而立,散发清光。在尹观看过去的时候,清光散开,镜面中间,重玄胜已经坐在特制大椅上静等。

他的体型过于庞大,给人一种冲出镜外的臃肿感,仿佛这面镜子,并不能将他容纳。

“初次见面,秦广王比我想象的要斯文许多。”当代博望侯笑容温和,显得十分的良善。

尹观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微笑道:“初次见面,你就抢我属下的家产,你们这些公啊侯啊的,可真不是东西。”

重玄胜乐呵呵的:“一个是杀鸡取卵,一个是把整只鸡都抓走了。对苏奢来说,还真不好说谁更过分。但对这只鸡来讲,想来选择是十分简单的。”

“鸡没有选择的权利。”尹观道。

“所以是我们来替他做主。”重玄胜说:“这就涉及到一个手快手慢、先来后到的问题了。”

尹观看着这个死胖子:“人家在外面当杀手,出生入死,补贴商会。多少次脑袋挂在刀尖上,还在思考商盟的出路,遥控商盟方向……如此辛苦攒下的偌大家业,你说吞就吞,骨头渣都不留一点,是不是有点过分?”

“猪养了一年,好吃好喝地喂着,一顿不敢饿它。到了年底,长得膘肥体壮,就到了宰杀的时候。左邻右舍分一点,亲朋好友送一点,此之谓,‘年猪’。”重玄胜摊开大手:“但是坦白说,我的耐心很够。要不是伱提着刀过于粗糙地来分肉,这头猪本还可以多养几年。”

尹观抬了抬手,示意苏奢出去:“别听,他骂得很脏。”

苏奢和马宗恕都退出底舱,像两尊门神守在门外。

舱室内的声音都被隔断了,长河的浪涛仍然在追逐航船。

“什么时候的事情?”苏奢看着辽阔河面,有些自己也知道不该有的,衰死的心情。

他曾经多么意气风发——庆嬉不过冢中枯骨,官僚都是尸位素餐,国舅府里的废物,不过是他花钱养着的猪猡。许放敢骂他,被他逼得家破人亡。重玄家内部的族争,他也敢横插一脚,公然站队。

如今神临成就,轻易再起一家商盟,自己却好像变得羸弱了,被人轻易捏在掌中。

明明当初在临淄城外,他是连姜望都差点杀死的!

越拼搏,越进步……越遥远。

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其实只是因为商道的特殊,攀附在权贵体系的枝丫里,享受余威。本质上眼界太低,不知道什么才是风云。

真正“我如神临”后,才知天广地阔,神祇也渺小。

和昌商会名义上的盟主马宗恕,靠着舱壁,面容隐在舱檐的阴影里,没有说话。

苏奢又道:“我最信任你。你跟张承惠那样的人不同,你是个懂得感恩的。这么多年了,我从未想过——”

“苏老板!”马宗恕打断了他:“说这些话,没有意义。您应该清楚博望侯是什么人,您应该明白,当他找上我,站到我的面前,我就绝对不会有抗拒他的可能。您选错了对手,和昌商盟建立的时候就有了结局。这跟代理人无关,马宗恕和李宗恕或者张宗恕,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跟您也无关。”马宗恕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残忍:“苏奢或者庆嬉,在博望侯面前能有什么不同?”

苏奢没有再说话。

他对马宗恕是怨恨的,怨恨对方的背叛和辜负。

但他很清楚,马宗恕现在说的,是再清晰不过的事实。

他也有一瞬间的杀死马宗恕泄愤的念头,可他承认自己不敢这么做。

博望侯也许并不在乎马宗恕,但一定很不愿意自己的计划被打乱。

博望侯的“不愿意”,现在已经是太沉重的砝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