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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往百姓络绎不绝,不时偷望停驻城墙下的霍家队伍;而霍家队伍则神色微妙,不时偷望十余丈外的小树林。

残雪未尽,新芽已发,疏落林子里,表兄妹缓步并行,缄默无言。

自腊月初遇袭后,大理寺、京兆衙门明察暗访了一月有余,终无所获。

因赵太妃突发疾病一事做得滴水不漏,定王借机滞留京城,宋鸣珂不好强硬逼迫,干脆放在眼皮子底下。

投身于政务,她无暇细究心底落寞源起何处。

直到方才远远见那毛色油亮的赤色骏马,那夜被霍睿言圈在马背上的赧然翻涌复至,滋生久别重逢的喜悦,又勾出即将分离的愁思。

大表哥固然重要,二表哥更不可缺。

兄弟二人都盼着闯荡广阔天地,她已剥夺大表哥的历练机会,现下要自私地拉回二表哥吗?

比起直接下令,她宁愿尊重他的意愿,才邀他单独聊几句。

踏着泥泞残雪,二人越走越远,霍睿言的霁月光风之态隐隐添了一丝焦灼。

“二表哥曾说愿为我分忧,此话还作数吗?”宋鸣珂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默。

“当然,陛下尽管吩咐。”

霍睿言甘醇嗓音恰似春风化雨,温雅视线直直落在她秀容上,眸底凝着和煦日光。

宋鸣珂站定脚步,他随之驻足,清澄目光交汇,她粉唇轻启。

“蓟关需要你,表姨父需要你,可目下最需要你的人,是我。”

霍睿言瞠目,似乎没反应过来,愣了片晌,两颊染绯,唇角弧度翩然。

宋鸣珂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劝道:“我知你志存高远,但若不急着北上,不如……先留下来,待局势稳定,你们哥儿俩轮着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国之君,竟以试探口吻与朝臣之子商量!

他心中一凛,撩袍欲跪:“睿言定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宋鸣珂只当他一心一意北上,本想着多说两句,压根儿没想过他不作犹豫,忙一把拉住他。

“什么‘死而后已’?我们会活得好好的!”

她双手用力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行跪礼,力度如她的眼神一样坚定。

霍睿言顺她之意站直身子,略微垂目,便能瞧见她的笑意,自嘴角漾至清亮明眸。

这是他期盼已久,久未展露人前,能溶解风霜雨雪,安心、定心、自信的微笑。

——源自他的微笑。

再观她白嫩小手搭在他浅灰外袍上,依旧牢牢抓握他的手臂,他脸颊一热,耳尖红意氤氲。

骤风四起,云层破裂,天光悠悠洒落在二人身上。

他儒雅俊逸,如修竹挺拔,她清皎通透,似幽梨清丽,同拢十里烟华。

岳峙渊渟,从容笃定。

元礼把脉后,从随身木匣中挑了几味药材,嘱咐纫竹,煮饭时加入宋显琛的膳食中。

宋鸣珂不好当面询问病情,只拉着兄长,絮絮叨叨说了些朝政事务。

譬如雪灾后重建顺利,但新政推行遇阻,赵太妃得了急病,异族因定远侯一行而退怯等。

兄长听了一阵,起初还有兴趣,听着听着,目光惘然,频频走神。

宋鸣珂记得李太医曾说,宋显琛躁郁甚重,是以常服宁神静心之药,或多或少令他提不起劲儿。

她如鲠在喉,说完正事,勉力安抚几句,不再叨扰,携同下人告辞。

行至院落外,深吸山林清新空气,方觉舒爽。

转头见元礼手提药箱,亦步亦趋,她迟疑半晌,招了招手。

元礼会意,跟随她身后,提裙钻入马车。

马车之内,活泼小女娃伪装成老成持重的小少年,沉稳少年则打扮成娇美小娘子,四目迥然相对,各自尬笑。

车轮滚滚驶向蜿蜒山道,宋鸣珂拨帘,眺望夕照下的春日山野。

繁花盛放,锦绣斑斓,已和初临时的银装素裹大不相同。

遗憾兄长病情竟无丝毫起色。

“元医官,他……”宋鸣珂在称呼上犯难。

“长公主为先帝离世而悲痛,为自身苦难而积郁,如李太医所言,棘手。”

元礼骤然改称宋显琛为“长公主”,且嗓音轻柔得如像女子,宋鸣珂倒佩服他的细心。

毕竟,护送他们上山的卫队并不知晓内情,倘若碰巧被听见,大为不妙!

低叹一声,她小声道:“委屈元医官打扮成宫女,往后还望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