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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草守护在玉兰身旁,问伤着没有,有无大碍。玉兰说估计没伤着啥,要麦草扶她起来,想去劝劝二宝,别跟人家姑娘过不去,放她走好了。玉兰腰还没站直,只觉得一条腿疼得厉害,一步没迈出便又趴在地上。麦草用力搀住,劝玉兰不要动,就给工友李哥打电话,告诉他玉兰被车撞着了,要他打辆出租车赶快过来。

等李哥和两个工友赶到的时候,玉兰已经被抬上了司文的奔驰车。偏偏这段路上没有交警,报警处理又觉得耗时,加上司文无意中透露出她跟周总的关系,二宝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不想去惊动交警了。

到了医院门口,二宝让麦草和刚刚赶到的两个工友留下照顾玉兰。自己驾着奔驰,拉上李哥和司文,没跟玉兰打招呼,便一口气开到城外去了。

车在郊外的一座废旧厂房门前停下,三个人下了车,李哥把二宝拉到一旁,懵懂地问:“兄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弄得我一蒙一蒙的。”二宝就把打算说了,李哥一听,捂着嘴闷笑不止。

三个人坐在旧厂房内的一堆烂柴草上,二宝亮明了他和李哥的身份,就跟司文摊牌了。他先把周总和包工头欠他们四十万元工钱的事说给司文听了,又说这次车祸得赔偿十万元,一共五十万元,要司文告诉周总,拿钱就放人,不拿钱,休想回去。

“我当多大的事,不就五十万嘛!说吧,钱送哪儿?让我干爸现在就送去。”司文小姐满不在乎地说。

“送到市骨科医院,当面交给被你撞伤的罗总。只要那头收到钱,我这里立马放人。”二宝拍着胸脯保证说。

司文立即打通了周总的电话,娇声嗲气地说:“干爸,我出车祸了!”

“什么,什么,出车祸了?宝贝,伤着你没有?”周总关切地问。

“撞着别人了。我倒没事。”

“你没事就好。被撞的人怎么样了?”

“检查结果还不知道,怀疑是腿部骨折,住进市骨科医院了。伤者是个女的,姓罗。”

“事故处理了吗?”

“没有。”

“要赔多少钱?”

“他们要十万。”

“没事,我派人送去就是了。告诉我你在哪儿?车怎么样,还能开吗?不行我接你去。”

“我被他们的人当人质押着,地方不让我告诉你,说收到钱才肯放人。”司文说着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宝贝,不要哭,你等着,我马上把钱送去。”

“唉,不止这十万,还有四十万呢!”

“还有四十万?怎么回事?”周总吃惊地问。

“伤者有三十几个朋友,说都在你的包工队干活。因为你没给够包工头工程款,包工头就不给他们发工资,非要我跟你说说,让你把工程款给他们送到市骨科医院去。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他们一个比一个说得可怜,说没有这个钱就没脸回家见老婆,年就过不去了。干爸,要我说,你就全给他们算了,四十万对于你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嘛。”

周总一听就明白了,猜测一准是前天上访的那帮人,便对司文说:“不是干爸不给,干爸的钱都投到工程上去了,不是跟你说过吗?”

“干爸,女儿求你了,你就给了他们吧。你不给,我就回不了家。你就不担心我被这伙人给糟蹋了?”

听司文这么一说,周总的口气立马就软了下来,忙说:“好,好,我马上筹钱去。宝贝,一定要挺住,千万不能让那伙人沾了你的便宜。”

司文撒娇说:“快送钱去吧,我都快熬煎死了。”

周总唯唯诺诺,言听计从。

去医院的路上,玉兰给石砧通了电话,说自己被撞伤了,要他带上钱,抓紧时间赶到市骨科医院。并嘱咐他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爸妈,免得他们惦记。玉兰刚进医院,石砧随后就赶到了。

经检查,玉兰被确诊为小腿骨折。不到一个时辰,医生就为她打上了绷带,挂上了吊瓶。玉兰忍着疼,静静地躺在床上。忽然觉得不对劲,就问麦草:“怎么不见二宝,他哪儿去了?”麦草说不知道,打开手机就给二宝打电话。二宝没说实话,只说有点急事,一会儿就回去。

几个人正在揣测二宝的行踪,周总和包工头一块来到了病房。进门就问玉兰是不是罗总,是不是被一个叫司文的姑娘给撞伤的。玉兰回答了他的话,又问他们两个是谁。周总和包工头一边作自我介绍,一边就把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子放在玉兰床上。周总不问玉兰被撞得怎么样,也不替她的干女儿道声对不起,上来却气哼哼地说:“钱交来了,下边就该你们放人了。”玉兰还没听懂咋回事,周总就打通了司文的电话,说钱已经如数送过来了,叫司文把电话交给二宝,他这边把电话交给了玉兰,让他俩通话,证明钱是真的交了。二宝听到玉兰的话方信以为真,心里美滋滋的。

放走了司文,二宝哼着小调和李哥随后就回到了病房,喜滋滋地正要向玉兰邀功,不承想,进门却遭到玉兰的一顿臭骂,怨他们做事冲动,行事莽撞。说着就把钱袋子交给二宝,要他火速退还给周总。又说:“讨工钱应该通过正当渠道,不能用这下三烂的手段。”

二宝、李哥挨了批,心里想不通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嘴上答应着,掂上钱袋子就往外走,走出医院,边走边嘀咕,一个说玉兰多虑了,是小题大做,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一个说管她呢,先把钱分了再说,大伙还急着回家过年呢。两个人一拍即合,当下回到工地,将工友们召集到一起,三下五除二就把钱分光了。

第二天,麦草和几个工友哭哭啼啼跑回医院,一进病房就跪在玉兰床前,说:“不好了罗总,二宝、李哥一大早从住处被民警给带走了。民警说他们非法拘禁,以非法手段索取欠债。”他们要玉兰帮忙想想办法,快救救他们两个。玉兰忙叫他们起来,又问麦草:“昨天晚上不是把钱退给周总了吗?怎么会这样?”麦草一脸晦气地说:“退回去倒好了,俩人耍了个心眼,没听你的话,拿回去全都给工友们分了。”然后就把装有十万元车祸赔偿金的纸袋子放在玉兰床上,补充说:“这钱也没退,还放在你这儿吧。”玉兰一听便气晕了头,说:“这下倒好,家不仅回不去了,年恐怕也要在监狱里过了。”又急忙问:“钱是不是还在职工手里?”麦草说:“眼下还在,民警责令我们几个负责收回,明天必须上交。”看着几个可怜巴巴的民工,玉兰答应给有关方面说说,就让他们走了。

不用问,这事准是周总和司文干的。本来他们没理,经二宝、李哥这么一折腾,没理的反倒有理了,被告反倒成了原告。玉兰由此生出许多感慨,觉得农民工进城,只会干活不行,还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学会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不能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到处横冲直撞。

麦草他们前脚刚走,黄市长、张凯副局长和芮主人后脚就来了。

黄市长站在床头,握着玉兰的手,亲切地说:“是迪华同志刚才告诉我的,说你为了给农民工讨薪出了车祸,就一块过来看看。谢谢你玉兰,怨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让你吃苦了。”芮主任接着市长的话说:“为农民工讨薪,本来不关玉兰的事,可她为了给我分忧,就主动把这事担起来了。要说感谢,我应当第一个表示才对。”玉兰忙说:“薪没讨成,倒惹下一堆麻烦,感谢的话切莫再提。”接着话题一转,抓住机会就讲起二宝、李哥被拘留的事,恳求张凯从宽处理。没等张凯表态,芮迪华又说话了,说:“二宝、李哥采用非正常手段讨薪虽说违法,但也是事出无奈,应当从宽。”在一旁听着的黄市长也颇有同感,指示张凯认真考虑一下芮主任和玉兰的意见。张凯说自己不清楚这件事,估计可能是下边的派出所办的,答应回去过问一下。玉兰遂又拿出十万元车祸赔偿金,就钱的来龙去脉给张凯作了一番解释,嘱托张凯把钱带走,跟交警部门说说,把这事做个了断。张凯接过钱,说下午就让交警过来处理。

在张凯的协调下,公安方面没有让已经拿到工资的农民工再上交钱。除了麦草还在焦急地等着二宝、李哥出狱,其余工友都带着钱回家过年去了。等二宝、李哥被释放出来,已经是农历腊月三十早晨。三个人跑到医院,含泪告别玉兰,背起行囊就往火车站跑,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买到车票,又等了三四个小时的车,好不容易才挤了上去。他们回到家已是午夜,钟声刚敲一下,外边的鞭炮声像战士打冲锋一样就噼噼啪啪地炸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