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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1 / 2)

五十

*

屋里灯烛荧煌,花窗上投下一道人影,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不好了,灵兽又喷火了。”任家人隔着一道门传来的慌乱的声音。

侍人立在屋外,猫儿眼瞥一眼,又低下脑袋。

任堂主跟家主关了门商量大事,向来神出鬼没的无乡长老已经不见了踪影,无明长老板着一张脸,打开门,径直走向暗室。

身后的一群人皆不敢吭声,快步跟上,此次灵兽不同寻常,大有暴走的趋势。大火可不是说着玩的,整个大地被烘烤的炙热。

无明长老到了暗室的门口转身看着手忙脚的众人,慢条斯理:“没你们的事。”

这时地下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弓着身子走了。

无明长老掀起一点眸子,缥缈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该来的,还是来了。”

暗室,血光伴着肆意横飞的火光噼里啪啦,落在脆弱的结界上,被铁链束缚了四肢的灵兽暴走,真实血腥的展露了它的狰狞。

满是血水的暗室,灵兽的脚下开着一朵惨白的纸花,被渗进来的西风吹得簌簌抖动。

无明长老微微叹息,“可惜了。”

无明长老佛过花枝,步上残衣,眼前的场景是早已预知的景象。

白色的脆弱的花枝盛开在一片的血泊上,细小纤弱的花瓣如同纸一般的脆弱。

灵兽被取了血,幽灵花_…并没有开。

无生花同幽灵花双生,一白一红。

无明长老摘了花,整个结界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他忽然就感觉到了那种无处寄放的冰冷,垂眸不语,阴冷的墙上,红黄交错的咒符,墙上新嫩的藤蔓,这种极致的色差中,令人感到了触目惊心。

无明长老将没剩多少血肉的双手执起,低眉敛目,平静恭谨地蹲下身来,沿着纹路盖在地平线上,顿时整个结界地开出了一道闪电来。

整个结界摇摇欲坠,困在里头的灵兽受了惊,胡乱的四处乱撞,头破血流。

外头的人听到了动静,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领头的人低头沉思,忽然说了一句。“快请家主罢。”

灵兽的四肢被困住了,它再怎么发狂,也不过是自己取其辱罢了。

三十年,无明长老没甚表情地看灵兽半晌,竟然微微笑了,他等不了了。

*

窗外的雨声,雨中的寒冷,冷雨入眼的疼,似雨水打熄的灯。雨夜,一道人影伫立听风声雨声远方隐在黢黑的夜色里。

小楼一夜雨,胜似万顷愁,花垂残柳去,不知人间苦。

半响,窗前的人影垂着眸子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塌边面色苍白,陷入沉睡的人。

她睡在床边似乎有点不太安稳,l眉头一直紧皱着。

任远意看了半刻,慢慢地勾起薄唇,朝着已是睡了二天二夜的“陆溪瓷”扬了扬下巴,轻如呢喃,:“再不醒,你可就没机会醒啰。”

一时间,又觉的几分伤感。

二日前,任家发现了蛛丝马迹,任远意赶去一探究竟,在一户死气沉沉人家发现了凭空岀现“陆溪瓷”。而那一户人家死相凄惨,独“陆溪瓷”还有生人气息。有数名任家人绷着脸,走到堆放着横七竖八尸体的正中央,口中默默吟诵安魂咒。

任远意目光一转,见

“陆溪瓷”一身血衣半跪在一面掉了灰的墙缘,额前碎发柔软地散在纤细的眉字上,冷风如刀刮在脸上,她扭过头,皮肤白得温柔细腻,满脸血迹顺着额淌下胫间,她这样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没甚表情地看了半晌,竟然微微笑了,如同叹息的声音。“你来了。”

任远意心头微微的一颤,她……还活着。

任远意看着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她,将她抱了起来,那体重,轻的如同一阵风能飘走似的。

轻的让他怀疑……她没有骨血。

灯影摇晃,已是三更,任远意听着灯花不知不觉的想着拿着剪子去剪灯芯,低头,见到衣裳微微的染了一点火光,有扑鼻的冷香迎面而来,任远意腰间的络子旋个不停。心头却岀奇的平静。

任远意坐下来,随手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盏碰着壶出清脆的声音。

他忽然之间感受到了一道打量的目光,心里头有些惊异,僵硬的转过头,见着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侧卧在榻上的陆溪瓷。

陆溪瓷脸上还带着一瞬不知所错的表情,她好像什么都忘了,空白的如同一纸纸。只用着陌生的眼睛望着他,呆呆地问道。。“你是谁?”

任远意怔愕了片刻,起先沉默不语的,烛风被风吹的摇曳,任远意终于开口,声音如松风穿堂,低沉凛冽,只没头没尾的道。:“这是任家。”

陆溪瓷没说什么,只是垂下眸,一排鸦翅样的睫羽浓密,似乎在暗自琢磨着什么是任家。

她起身抚平衣褶,眼底瞧见几分惺忪。他望着,心头一动。

“她”低着头,缓缓的笑开。

*

陆溪瓷见有风起,尝试着放空了自己的思絮随风飘走,她想象着自己就像是一根蒲公英,但是飘了半天还是飘在了去鬼屋的附近。

陆溪瓷在这琢磨了半天走不出去,鬼屋里头又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顿时急得满头大汗。

她争执无果,风中吹来腥甜的气息,闭上眼,她升起了困意。她没想到做了鬼竟然还会有困意,豁然了片刻,摇着头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一望无际的天空,她自己变成了一颗种子,生了根,发了芽,有人给她头上浇水,她仰着头望,着刺眼的阳光,然后一寸寸的长大。

画面一转,她被人连根打起,放进了一个盒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陆溪瓷能感觉到盒子一抖一抖,像是有人把它托到了手中,带到不知名的方向去。

陆溪瓷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便见着眼前有一个虚影正捧了一抔土,停在半空中,湿润的砂土从虚影指缝中簌簌而下,周遭一片黑暗。

陆溪瓷感觉到了一阵刺痛感,像是有人拿火在她身上烤一般。

她转了转眉目,这是哪里?

她定定的一瞧,周遭只是一片黑暗,哪里来的什么虚影,哪里来的黄土,哪里来的花枝?

陆溪瓷在暗无天日的屋里寂静片刻,心里暗暗叫苦。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黑黝黝的眸子四处的打量着,便沿着这里头的唯一的一处光走去。

有水滴的声音,一滴一滴,像是从天而降的雨滴落在了平整的湖上一般。

陆溪瓷一愕,她抽抽搭搭的贴着甬道往回走,没有想到会遇到一个影子,却半天没见着人,影子随着她的动作而动,陆溪瓷吓得魂飞烟灭。

陆溪瓷被逼着往前走,简直是前有看不见的狼,后有追着的猛虎。

前头,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溪瓷愕然地抬眼,莹莹的水光中映岀一面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容,刀凿斧削,眉飞入画,他形销骨立,虚弱的仿佛缝隙间窜出来的风都能将他吹倒在地,可他笑了。似乎在冷眼慢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陆溪瓷几乎认不得人,踉踉跄跄的走近去,离的一丈远,见着他的双手被覆在了一个销骨钉上,有暗红的血液,从他的胸口一寸寸地流了下来,那一把迟钝的剑就在他的胸口里固定住了,仿佛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他的头发湿哒哒的,水珠混着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了下来,光是看着便有些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陆溪瓷瞳孔巨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不是正在疗伤吗?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她该不会是做梦吧。

可如若说做梦,她总不该做这般恶毒的梦才是……

陆溪瓷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来这里是一个水牢。

陆溪瓷稳住声音里的颤抖,象征性地喊了一句。“裴易铮??”

裴易铮像是没有知觉,没有感觉,依旧微垂着眉头,看着虚空。

陆溪瓷一笑,哦,她现在变成鬼了,他应该看不见自己。

陆溪瓷在这脑袋想了一阵子,那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她又如何的印证眼前的情景,便是真实的世界呢?

陆溪瓷试探性地将自己的身体放空,沿着唯一的洞口吹来的冷烈的风,将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

陆溪瓷看到自己飘在了水里,显得有几分滑稽。陆溪瓷:“…………”感情,没有重量的东西不能扎根于地面。

裴易铮低头,薄凉的唇微挑,构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笑,笑意模糊,恍惚一碰就碎。

陆溪瓷仰头看着没有一处好的裴易铮,莫名的心口有些发紧,他这般定定地望着自己的眼神,莫非是看得见吗?

陆溪瓷眼神亮亮的看着他,他淡淡一笑,陆溪瓷仿佛受到了鼓舞,慢吞吞的浮在了水面,艰难靠近裴易铮。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看得见我吗?”陆溪瓷试探性的开了口,拿着自己虚晃晃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唉,你怎么会变成这么样子呢?怪可怜的。”陆溪瓷看着他的模样充满了怜惜,半点忘了自己是如何变成鬼的。

裴易铮眼神一抬,望着不远处的那一团黑气。

黑影晃晃地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裴易铮低头,见陆溪瓷一脸伤感的漂浮在水面上,仰着脑袋忧愁的看着他。

陆溪瓷这样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水波盈盈的眼像两只饱满的杏仁,裴易铮越看越觉得纳罕。

他知道陆溪瓷可能应付不了,却没到再相见时,她是这般的模样。他心里头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

陆溪瓷低眉敛目,不等裴易铮回答,支起了腮子,自顾自的,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道。“哎,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但是我想你应该左右也在任家,她肯定也在。”

陆溪瓷说着,目光刹那间沉了下去。静静地望着水面,一双乌黑的眼仁下仿佛藏了几分愧意。

她说着这话有几分没头没尾的。

裴易铮有些奇怪,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垂下眼睛,“何意?”

裴易铮半边的脸隐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语气也凉得似西风。

陆溪瓷沉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反应过来,骤然听到了外界的声音,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倏然之间,抬头定定地看着裴易铮,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样子,指着自己的鼻子,久久没有回不过神来。

“你,你看的见我??”

陆溪瓷一时之间忘了形,飘到了他的身前,离得他很近,甚至她可以感觉到他鼻翼间呼出来的那微弱的呼吸声。她咬着唇,半晌才能出声。“你是真的?”

裴易铮垂下眼睛,往下瞥一眼,利得像刀光。“如何变成这般样子?”

陆溪瓷的眼中夹杂着无数的思绪纷繁,忍了又忍,没有忍住一五一十的道来。

裴易铮一默,半晌,那人轻轻地“嗯”了一声,关键字太多了,他只抓住了末尾的几个。“对了,你梦到此处来?”

裴易铮顿了顿,见她低眉敛目,斜着眼虚虚地瞥了她一眼,又道。“你试过去别处了没有?”